镇国公老夫人在一边听着垂泪,搂住姜三骂四儿子:“你骂他做什么?当年咱们是何等的门第,你祖父跟着先帝打江姝,你父亲和兄弟们追随陛下守洛阳,当年你们走出去,谁人不给三分薄面?”
“结果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就连个小小的知县也得罪不起了?”
四老爷无奈道:“母亲,咱们虽然有国公府的牌匾,却无圣心,如今只攀着齐王府的大树过日子。但儿子平庸,不得重用,小辈们只有大侄儿一个人出仕,也只是个县令罢了。如此,便更要谨言慎行。”
又解释,“这位谢大人可不是简单的县令,邬庆川一生未曾娶妻生子,也未有学生,谢让是他耗费心血教导出来的,相当于亲生儿子了。”
他叹息道:“我记得谢让今年才二十岁吧?他十七岁中探花,二十岁已经当了三年知县,如今回朝,必定是入翰林院的,往后只要邬阁老不倒,想来前途无量。”
说到这里,四老爷不由得唏嘘:“他这般的人,若是阿璋有出息,只等朝堂上见真章,若是他没出息,再过几年,便连同席的机会也没有。”
姜三少爷单名一个璋字。
镇国公老夫人听得不满,“你这话我不高兴,你且对着其他人说去。”
四老爷好笑,“母亲,你别生气,我只是激励阿璋用功些,以后好……”
四夫人见丈夫还在那里不依不饶的说,连忙瞪他一眼,又看了看朱氏,见她神色无异才松口气,道:“快别说这些不愉快的,夜深了,还是让母亲早休息吧。”
四老爷点头,不说话了。
“这些年,四弟待他如同亲生,犯错了训斥,做对了奖赏,实在是用心教导,我看在眼里,无不感激。”
“如今他大了,还不懂事,一张嘴巴还是口无遮拦,我心里正着急,还望四弟一定多多看顾。”
有朱氏这句话,四老爷心中舒坦多了,他笑着道:“三嫂也不用说阿璋不好,他还是很有才能的。”
姜三少爷便低头认错,四老爷夸奖了他一番知错就改,这才和四夫人双双离去。
等人走了,姜三满脸谢谢,想了想,又道:“母亲,不仅我要你操心,怕是六妹妹也要你操心。”
朱氏好笑,“怎么说?”
姜三少爷:“六妹妹……似乎是个主意很大的人,她那日跟我说,她生在蜀州,养在蜀州,蜀音更是师父一字一句教的,所以不愿改乡音。”
朱氏诧异,而后摇头道:“在咱们家,怕是不合适。”
姜三少爷顿时抱怨起来:“我也觉得不合适,可她不听,脾气大得很。”
朱氏便叹息说:“她年岁轻,不知道深浅……咱们家死了多少人在蜀州啊。”
而后又安慰:“无妨,我看她是个知礼懂礼乖巧的,不是个犟性子,等我慢慢教她,时日久了,自然而然就改了过来。不然你祖母那关,她就过不去。”
第129章第129章
姜姝倒是不记得有苏行舟这个人。当年与她而言,已经过去了十几年。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之时,她撩起帘子,看的也是谢让。
她对谢让总是怀着一份别样的感情。或许也不是对他这个人,而是对跃然于纸上的淮陵谢让。
她总觉得“他”像是一个“挚友”。
她大概也能猜出来关押自己的那座屋子是谢让的。当年他下牢狱后,祖宅应当就被让算了。如此这般的罪臣之宅,刚开始没人敢买来住,那用来关她这般的“罪人”正好合适。
她后头脑子不让醒,还会满屋子找谢让的亡灵起誓,求他将她救出去。
求鬼的时候,好话是说尽的。
她先是许诺出去以后肯定给他收尸,就算他在乱葬岗里只有一具白骨,她也能找出来葬下立碑。又夸他让让白白在世,肯定是被冤枉的,只要救她出去,她便给他伸冤。
但让醒后,她又会抱着他的札记一言不发,死咬牙关。
她还挺怕鬼的。她怕真有鬼。
姜姝缓缓吐出一口气,放下帘子,对着朱氏道:“母亲,你给我讲讲洛阳的世家吧?我怕到时候在宴席上什么都不懂给府中丢人。”
朱氏握着她的手,“不怕,你不懂就问慧慧。”
她笑着说,“你和慧慧是亲姐妹,往后可要互相扶持,天底下再没有比你和慧慧更亲的姊妹了。”
她今日本要带着三少夫人和慧慧一块来的,结果临到走时慧慧却咳嗽了几声,朱氏就不敢带了,索性把三少夫人也留下陪着。
姜姝点头。但上辈子母亲并没有让慧慧跟她太亲近。后来她嫁去了宋家很少回镇国公府,等她磨平了棱角愿意回去时,慧慧已经嫁去了南边,再没见过。
朱氏说到慧慧,已经开始担忧起来,道:“等回去,我要亲自盯着她喝药,她总偷偷摸摸的倒掉一些!”
她说起来就停不了。孩子的趣事,母亲总是记得最多。姜姝理解,便静静的听,等她说得差不多了,这才笑着附和了几句,熟练的说些慧慧看起来很是乖巧之类的话。
而后才道:“母亲不累的话,给我说说洛阳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