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慧不敢直言,笑着说,“三哥哥说一路上的吃食呢。”
老夫人哈哈大笑,指着姜三道:“你啊你啊,都是已经成婚的人,开年也要补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般馋口。”
便叫人摆饭,跟姜姝道:“你母亲不知道你的口味,让人多准备了好些菜,你瞧瞧可有你喜欢吃的。”
姜姝瞧了一眼,一桌子让让淡淡的碗碟,是祖母爱吃的。但里头也有几个辣菜。虽不是蜀州菜,但想来是母亲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记得,因蜀人爱吃辣,祖母便滴辣不沾,整个镇国公府也就没了辣菜的影子。
母亲对她,初时很是不错。
姜姝谢了几句,垂头坐下,低声道:“都喜欢,我不挑口。”
而后执筷,夹菜,用饭,刻意犯了一些错,尽量跟从前什么都不会的时候一样。不过就算是如此,因有了上辈子十年的见识和习惯,一举一动还算是能看。
桌子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在打量她,见她举止算不得粗俗,说话算不得粗鲁,虽然看起来做这些是生疏的,官话也带着蜀音,但周身透露出一股从容自在,很是让人心喜。
朱氏一脸柔意,和婆母对视一眼,皆以为姜姝是在路上跟着姜三少爷学的。
这是好事。如此用功,以后再教教,再改改,想来是极好的。
等用膳之后,众人又坐在一块说话,朱氏笑着问:“听你三哥方才说,你是识字的?”
姜姝点头,“识字。”
因老和尚不肯教导,她最后撞南墙也没有撞出几个字来,大多数字还是到镇国公府后日以继夜学的。
但这辈子不能再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去认字了,也不能再用半年去学规矩不出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她说出早已经想好的说辞,“我家师父说,他出家之前是让州人,幼年的时候家中做生意,也有钱财,便给他请了先生读书,所以是识字的。我便跟着他学,大多的字都认得。”
这倒是没撒谎,句句是真,是老和尚喝醉酒之后跟她说的。
姜慧小姑娘听得好奇,“那他怎么做和尚去了?”
还是个云游和尚。
老和尚吃着她拿回来的猪肉,嘴里流油:“也是巧了,我刚到淮陵,就碰见你了。”
“哎,姜姝啊,我带着你可不好走,只能做个定脚和尚。”
后头果然葬在了那座破庙里,想葬到别处去都不成了。
姜姝叹息一声,看向朱氏,“母亲,我想这几日去洛阳的寺庙里面给师父做场法事,点盏长明灯。”
朱氏:“这是应该的。”
又说起往后的安排来:“咱们对外不能说你是遗失的女儿,这般说出去不好。我和你祖母想了想,便说当年生的是一对双胎,生出来后有道士上门,告诫我们双胎要分开养才能长寿。于是连夜送走一个,留下一个。”
送走的那个养在蜀州,这么多年也不敢声张,怕被阎王知晓夺了命数,于是满十六岁才敢接回来。
姜姝点头,“还是祖母和母亲想得周到。”
上辈子也是这般说的。因有了这般的说辞,母亲关着她学了半年多的规矩,瞧着像大家闺秀了才带着她出门见人。
她如此乖巧,实在是让朱氏欢心。又亲自带着她去新院子住下,点了四个丫头两个婆子给她,“往后,她们是专门伺候你的。”
忙活到半夜里,朱氏才和四老爷夫妇去了老夫人的房中,姜三早在那里等着了,见他们来,连忙说起路上的事情。
他自然不会在祖母和四叔父叔母面前说姜姝不愿意改掉蜀音的事情,这个只能跟母亲私下说。
他便将路上的事情挑了些有趣的说了些,而后看着四老爷道:“四叔,前日在驿站,我碰见了邬阁老的学生,谢让。”
四老爷资质平庸,不能文不能武,本是躺吃躺喝啃老父亲和兄长们的命,谁知道阴差阳错,竟要扛起一家子的责任来。于是这些年活得殚精竭虑,小心翼翼,比同岁之人看起来更加苍老。
他闻言问道:“是邬阁老被贬蜀州时,在那边教养的弟子?我记得他是元狩四十四年的探花,本是要入翰林院的,后来因蜀州的一件案子跟博远侯家的大少爷打了一架,被贬蜀州做知县去了。”
姜三少爷点头,“就是他——四叔,他的调令你可曾听见消息?可知道调哪里去了?”
四老爷无奈摇头,“我人虽然还在兵部,但并不受重视,兵部的事情尚且不知,何况是吏部了。”
姜三少爷嗤然:“邬阁老也太急不可耐了些,这才回来多久,就开始举贤不避亲了?我看他们这回也蹦跶不了多久。”
镇国公府是齐王的人,齐王一向不喜邬庆川的改革,几年前就是他带着一众人将邬庆川贬去了蜀州。
四老爷知晓这个侄儿的性格,瞬间提了一口气,厉声道:“你没有对他做什么吧?”
姜三少爷脸上挂不住:“我是那么莽撞的人吗?我还跟他好声好气的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