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净洵的心间又甜又苦,眼鼻酸涩得令她不得不抬手捂住,眼泪滑落到手背上。她记得有一年的生日,父亲约了几个朋友到家里来给她庆祝生日,可是母亲却兴致缺缺。那个时候她已经经过了父亲酒醉后说的“她不爱我”,自然知道母亲为什么排斥,最令她委屈的是,连她的生日,母亲都无法忍受跟父亲亲近。那时的她不过才十几岁,委屈的情绪排山倒海地吞噬了她,可她又不能说出口,生怕父母就此决裂,便跑出了家。也不记得当时跑了多远,后来便在路边的一个小吃摊吃了晚饭。她怎么都想不到,卫以牧一直在旁边陪着她,连上前一步都顾虑重重。“还有什么……”薄净洵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低哑得厉害。卫以牧低着头吸了好几下鼻子,抬起头来时眼睫挂着可怜的泪珠,“上了大学以后,我妈开始培养我接管公司,我每天都忙得一沾枕头就睡过去。那段时间我很少有机会去看你,但是我有时候闲下来就会去想,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真正地靠近你。我怕你早就知道那些事情,连带着会讨厌我,就像我一开始也讨厌你一样……”她说到这里,吸着鼻子笑起来,一滴眼泪也顺着脸颊流淌到下巴。薄净洵也抿着唇忍俊不禁,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疼惜,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水。“等到我开始接管公司以后,我本来以为可以轻松一点,没想到权利交接也需要时间,我妈的人脉我要完全掌控下来,这些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而且当时我在想,我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这辈子都要过去了。我要去找你,那我先把事业做得成功一点,会不会更好……”卫以牧越说越开心地发笑,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隔一会儿就大滴大滴地落下来。薄净洵坐近她,不停地抹着她的眼泪,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怎么这么傻啊……”“对不起……”卫以牧摇着头,抬手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我不想瞒着你的,但我真的害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就会远离我,不愿意靠近我。几个月前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那天,我是做好了最坏准备的,如果你一开始就认出了我是谁,不愿意跟我来往,那我就不会再打扰你……”如果那次孤注一掷的相见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样子,那她只会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悄悄地难过,不会再去打扰薄净洵,只把这许多年来翻涌不平的情愫独自珍藏。薄净洵凑近过去,跟卫以牧额头相抵,温暖从相触的一瞬间晕开在她的四肢百骸。昨天那一团乱麻般的情绪被化解,此刻对卫以牧的爱意和怜惜都化作她心底浓郁的温情。她用拇指轻拭卫以牧眼角的泪痕,声音低而哽咽:“那我要感谢我妈,感谢她没有让我知道这些事情,否则我大概真的会错过了你……”她不敢想象,如果她很早就将自己察觉到的一切坦白,如果父母将上一辈的纠葛告诉她,她想必也会跟卫以牧一样,心里满怀恨意。她到底不是卫以牧,她不能保证自己也会像少年时的卫以牧一样,将恨意洗涤干净。如今她只庆幸,她当初没有冲动地跳出去追问父母,否则也许就没有她跟卫以牧的今天。卫以牧小声地问:“净洵,你不怪我么?”“我当然怪你……”薄净洵还是擦拭着她的眼泪,用温柔的话音控诉着她,“怪你昨天放任我一个人不安,让我害怕我们之间的感情不纯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让我安一点心。”卫以牧鼻息抽了抽,红着眼睛像个委屈的宝宝,“我怕你生气,所以想给你时间冷静,所以才等了一天的……”薄净洵湿着眼睛,又好气又好笑,也无法再责怪她,反倒是被她这怎么都停不下来的眼泪给揪得心里难受。“我们的结婚协议,你那份在哪里?”薄净洵一边放轻语调问她,一边抹去她刚刚落下的泪。卫以牧有些紧张,但还是老实地回答:“在书房,桌子下面左边的抽屉。”薄净洵拍了拍卫以牧的脸:“等等我。”她说完便站起身上楼去了,卫以牧睁大湿润的眼睛,双手又一次不安地捏着膝盖。薄净洵去了一趟书房,再回了一趟自己房间,把她们两个人留存的婚姻协议都拿下来。“净洵,你要干什么……”卫以牧紧张极了,还没等薄净洵走近就站起身来,双手无措地按在腿侧。她的眼眶仍湿着,眼下的泪痕也没干,一双湿润的眼睛里尽是不安。薄净洵停在茶几边,捏紧手里的协议,跟卫以牧四目相对,神情十足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