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和卫以牧四目相视,声音裹着委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家,我在等你跟我解释。”卫以牧低了低头,温润的眼眸一下子黯淡无光,半晌才抬眼,话音轻柔又小心翼翼:“好,我全都坦白。但是你要先跟我回家,不能像昨晚一样,丢下我一个人在家里。”明明是她做错事在前,现在却一副温柔又易碎的模样,多大的火气都被她瞬间扑灭,只剩浓郁的心疼和怜惜在胸中徘徊。薄净洵别开眼,克制住不去看她,“可以。”卫以牧盯着薄净洵冷淡的侧脸好几秒,抿紧唇没有将分毫忐忑透露。回家的车上,薄净洵给唐之棠发了微信说不去宵夜以后,便扭脸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卫以牧坐在她的身边,两个人仍旧挨在一起,只是薄净洵显然没有安心地倚靠她。车窗外的路灯倾投进车子里,卫以牧在斑驳的光影里定睛望着薄净洵时而隐没在阴影里的清冷侧脸,试探着伸到半途的手静悄悄地缩了回来。回到家里,薄净洵没上楼,直接在客厅沙发坐下,脸色依旧疏冷。卫以牧刚才在外面淋了些雨,怕把寒气和湿气过给薄净洵,便脱了外衣挂好,再接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随后才坐到她的身边。“净洵,你喝点热水,暖暖肚子。”卫以牧双手握着膝盖,手指不安地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说完再喝。”薄净洵靠进沙发里,扭过头眸光幽深地看着她。卫以牧低头,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无端地有几分不安与脆弱,静默了半晌才开口。“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生存在战争里。这场战争没有硝烟,战场也很小,只在家里,而我是唯一的目击者。这些数不清的战争,起因是我妈不小心听到了我爸对朋友的倾诉,原来我爸心里一直惦记着已经结束的恋情,对我的出生和今后的生活都感到悲伤。”这样的话从卫以牧本人的口中说出来,要比从卫华月的口中说出来要令人酸涩得多。当年的卫以牧才多大,却早早地接受了不得父亲欢心的真相。生活在这样硝烟弥漫的家庭里,即便卫华月再优秀,也很难治愈卫以牧内心深处的伤。薄净洵心底的酸涩一下子就猛然加剧,她克制着自己想要去拥抱卫以牧的冲动,声音却柔和了些:“然后呢。”卫以牧没有抬头,舔了舔唇又轻咬一下,声音低沉得犹如从幽暗的角落传来:“我妈没有对我隐瞒这些事情,而且会告诉我为什么我爸的行为是错的,应该怎样做才是对的。可是那个时候我还小,即使分清了对错,也没有办法不去恨这一切的起源……”薄净洵的心颤了一下,没有打岔。卫以牧这时抬起了头,“高中的时候,我对这件事情的仇恨越来越重,忍不住拿着攒下来的零花钱,去求我爸的司机,要他帮我查我爸结婚之前的那段恋情。后来,我拿到了那个人的姓名,又从我爸的手机里翻到了她的信息,顺着信息摸索到她的住址。也就是你的家……”薄净洵眼底满是诧异,喃喃道:“原来你这么早就认识我……”“是,我很早就认识你……”卫以牧吸了一下鼻子,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发红,“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初中生,跟同学一起聊着天回家。我专门从车上下来,装作放学一样地跟在你们身后。我当时在想,为什么你可以过得这么开心,只有我要回到家里去面对战场和硝烟。”听着听着,薄净洵忽地嘲讽地笑了一下,但没有打断卫以牧。卫以牧捏紧了膝盖,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轻微的柔色:“再之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看你,有时候还会溜进你的学校里看你。就是在这样多次的观察里,我发现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你并不是过得轻松,只是不在家里时才快乐。”不在家里时才快乐,这是她们在尚未相识时就有的默契。薄净洵眉眼间的冷冽稍融,眼前有些恍惚,总觉得面前的人少年时的轮廓在隐隐地浮现。“我承认,我起初对你有恨。可是到了后来,我开始想要安抚你,就像安抚我自己一样。但是我不能贸然地向前,因为你如果知道我的身份,就会排斥我,我只能忍着。你不知道,我忍了很多很多次。你放学不回家,在球场上坐着的时候,我也在不远的地方坐着陪你。你过生日从家里跑出来,跑到一个路边摊去吃晚饭,我也进去了,就当作陪你一起过了生日。”她越说眼眶越红,甚至有泪水浮动,她一低头便肆意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