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时,一路人马斜刺里冲出来拦住马车,带队的自称东厂校尉,要检查他们的车辆。
郭四指着车前挂的牌子道:“这是右都御史萧大人的车驾,你们怎可如此无礼?”
那校尉忙俯首赔礼:“原来是萧阁老,请恕卑职无知冒犯。”
萧其臻撩开车帘探头质问:“尔等深夜上街巡查,莫非城内发生了紧急情况?”
校尉答:“也无甚紧急,方才山西街那边有人纵火焚烧民宅,上司命我等搜寻凶犯。敢问阁老这一路过来可曾遇到可疑人色?”
萧其臻估计此事与何玿微夫妇有关,先假装不知,蒙过番子们,带那三个孕妇安然抵家。
他命车夫从偏门进入,不许惊动旁人,将三女带到平日无人居住的厢房,叫郭四去厨房取了些热茶热点给她们压惊。
三女见萧其臻肯包庇她们,对他有了几分信任,一齐哭着磕头致谢。
萧其臻让她们起来坐下,先问各人的姓氏来历。
那钱氏是江苏无锡人士,今年初陪丈夫上京待考,预备参加明春的会试。
四月间去天都观上香,被几个道士以求符箓为由骗至静室□□,之后便遭软禁,数日内连转了好几个地方,最后落到山西街的宅院里。
“他们说我是被送子娘娘选中给贵人生儿子的,只要老实听话,孩子生下来就放我出去。”
其他二女遭遇与之仿佛。
那江氏是京郊新城县人,开春外出踏青时遭两名道士跟踪强掳,奸污禁锢两个多月后送去山西街。
剩下一个阮氏年纪最小,哭得最厉害,说:“奴家家住文安县,过年抱着小儿回娘家,路上走不动了,遇一青年秀士,邀奴家去他家喝茶歇脚。奴家跟了去便遭强、奸,之后流落到二位姐姐身边。可怜我那孩儿不知被他们弄去了哪里,多半已没命了。”
强抢良女,奸污囚禁,还有道士参与其中,萧其臻已猜到是黄羽的徒子徒孙所为,义愤道:“你们此时怀的孩子可都是那位贵人的?”
三女相互看着,俱羞耻难言。
萧其臻再问她们是否知道贵人的身份。
钱氏带头作答:“那人只来过三次,每次那里的仆婢都先蒙住我们的双眼,还威胁不许同贵人说话,否则就杀了我们。我们遇事时动也不敢动,只感觉对方很年轻,身材高大健壮,岁数大约二十出头。”
她还没说完,江氏忽然腹痛难忍,从炕上蹲到了地上,钱氏、阮氏挣扎着去扶她,萧其臻也让郭四去帮忙。
郭四奋力架起江氏,地面已滴出斑斑血水,他惊呼:“这是要早产啊,得去找稳婆!”
此刻上街去找收生婆定会惊动街坊,萧其臻想到杭嬷嬷会接生,叫郭四悄悄去唤她,再带来两个嘴严的丫鬟帮忙。
江氏挣了半夜,生下个猫大的男婴,落地就是死的,本人大出血,天亮时也断了气。
钱氏和阮氏与她患难数月,见此情形悲惧交集,抱头大哭不止。
萧其臻怕她二人也跟江氏一样,忙让丫鬟安顿她们吃喝歇息,命郭四先用门板盛了尸首,停在一处空屋里,隆冬天气还不易腐坏,等何玿微来了再做处置。
他碰上这离奇惨事焦虑得睡不着觉,派人去打听山西街的火灾。
家人回报:“出事的宅子很阔大,几乎全烧光了,但好像没死人,也不知屋主是谁。顺天府尹和大兴县令都去过现场,左邻右舍正接受官差盘查。”
另外上报一桩异情。
“听街上人说,今早九门都被封了,说要缉拿反贼,现下只许进不许出。”
朝廷还在搜捕阉党余孽,近期京城时有戒严,萧其臻并未将此事与山西街的火灾挂钩。
午后邓氏带着一名陌生男子来访,她对萧其臻说:“外子怕惹怀疑,今早照旧去衙门当差了,让我替他说明情况。”
那陌生男子姓楚,是她表兄,也就是钱氏的丈夫。
楚生急与妻子相见,萧其臻命人领他过去,请邓氏到外书房叙谈,先通报江氏的死讯。
邓氏惊诧,含怒连说两个:“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