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雪卿一脸苍白,茫然地望着他,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就像当初在心魔相里,暄叶曾经从九侍宸那里得到过的冶昙的分神一样。暄叶笑了一下,眼神清润柔和,眼波冷凉,眉眼重新弯弯:“我在做每一个人都想做,做我身为人本应该早就做,然而直到现在才做的事——我在杀,天道给我的命运啊。”他声音越温柔,神情越深情清澈,手中的动作越毫不留情。那人偶一样美丽的面容,迷茫的眼眸涣散,濒死。暄叶的神情怔然出神,眼神宁静专注,像是陷入一场幻灭的迷梦。他的唇边还微微扬起一点笑意,眼眸也弯敛:“我杀青冥,你毫无反应,我杀湔雪,你也毫无反应,现在轮到桑雪卿,你也还是,不打算现身吗?”暄叶缓缓补上那个称呼:“师尊。”他长眉微抬,像是意外,又像是了悟,矜持地颌首:“既然你也不在意,那我就——杀了。”他毫不留情扭断了那美丽的脖子,但在那一瞬间,他别开了头,没有看那张和冶昙一模一样的脸。金色琥珀混沌的眼眸在那瞬间放空,什么也没有看。阴云穹顶之上金色溶溶的云光,就在那一瞬间迸发,让所有修仙者在那一瞬间无法抬头直视,甚至因为这威压单膝跪地。唯有暄叶,仍旧一瞬不瞬望着,望着足以让他再次陷入黑暗的云光。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了,一片寂静空无,又缓缓地笑了:“你终于肯出现了。你为我所准备的命运,对你而言也很重要吗?”故人之约金色的光芒洒落,如同夕照落日的灿然。在光落下的地方,湔雪和青冥消散天地的身体恢复到被暄叶摧毁前那一刻。青冥伤得很重,躺在那里,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空茫。柳眠眠惊喜地跑过去,一时之间却不敢碰他,只小声叫着师尊。湔雪只受了暄叶最后一击,完好无损,她睁开眼睛,怔然望着云端无法看清的存在,下意识想要参拜行礼,称呼主人。但她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做,眼中微微的复杂。金色溶溶的云光,纵使是修真界最顶尖的修士的眼睛望去,也只能看见一片耀眼发白。但那云中的确存在着某个意志,某个像人一样的存在,在注视着暄叶,注视着众生。云端的声音完全符合人对神的想象,像是低沉的,又像是轻灵的,像是无情的,又像是怜悯的。【我已经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为什么你还不满足?】暄叶唇角微扬,眼眸弯弯在笑,鸦羽一样纤长的眉睫垂敛,这样看去和之前未曾睁开眼睛时一样。他笑得温雅,若非脸上的血和手上杀戮的证明,身上被鲜血染红已经看不出曾经纯白胜雪的白衣,就像是生来就拥有无数的爱,被世界所偏爱着,清澈出尘的贵公子。就像当初冶昙初见,一个看上去便觉得阳光天真美丽昂贵的人,什么也不用做,就会有无数人将这世间所有珍贵的美好双手奉于他面前,以被他挑选为荣。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这八百多年来,世界和世人一直是如此待他的。可是,他却率先背弃了这一切。暄叶弯着眼睛在笑,眉尖微展,笑得温柔轻纵:“嗯,是的,你已经给了我所有。然后,又随意的收回了。”【你想要这个世界的爱,可你根本不在乎他们,又为什么要因为被收回而不满?】“不错,我是只在乎我有没有拥有。”暄叶笑着,矜持缓缓颌首,他的手中还捏着桑雪卿纤细的脖子,让那张脸朝着云端的天道意志,像捏着一朵被折断的花的尸体。他笑得清澈无辜,笑容却像冬日的浮光轻薄:“我可以将这些感情拿在手中把玩,丢弃,揉碎,都可以,都随我意。但他们不能把我不要的爱分一些给别人。”青冥神情冷凝看着他:“这就是你针对雩雳的理由?”暄叶眉梢微扬,笑容加深,又更快渐消,有些百无聊赖:“这怎么能叫针对?这是另眼相看,毕竟只有他看到了真相。他说得没错,我致力于掠夺这世间所有的美好,或者说,是收集。有人收集书法画卷,有人收集美人,我收集世间的感情。”他蹙了蹙眉,仍旧温柔笑着,却像是一点不耐:“修真界的修士人人求长生,可我怎么觉得,这长生如此无趣,区区十多年就已然叫人厌倦,每一天都觉得虚无厌烦。白日黑夜,于我并无分别,都只是一片黑白。我甚至不需要像人那样睡着。如果不被这些藏品围绕,灵魂就会苍白枯死在漫漫无趣的虚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