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药制好了以后,鼬总也不来,我只好一次次换着新药。宇智波鼬生在他世,而我只是在初见地静候,静候着那人再踏花而来。
木叶59年春。他果然来了。
我抬眸,隔着木格子窗看他身影,缓缓笑起来。我起身出去,他正站在门外,微湿的发丝沾着山间的晨雾,恍然若山中精灵站在我面前。
我递与他准备已久的荷包,青为底色,修了苍翠的竹。他迟疑着不接。
我偏头,疑惑的问:“不喜欢?”
他摇头,“只是不知为何突然送我?”
我带着笑意看他,“既然不讨厌,带着又何妨,并没有多少重量。”我把手又往前伸了伸,他才接下。
我略微放下心来,道:“你先等我一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转身回屋内拿了瑶琴出来,“走吧!”
鼬没有说话,只是在我将和他擦肩而过时,轻轻搭上我的手臂,从我手中拿过瑶琴,我略微愣了愣,继续迈步向前,唇角却有了更深的笑意。
我带他去了那片桃林。东风一过,满树桃花零落。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而今我正着白衣,不知是否恰应了这句诗。只可惜从我口中吟出这首诗却总有鹦鹉学舌的蹩脚感。
我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拉了鼬来到溪边。他在溪边草地上坐下,我自顾自脱了鞋袜,单脚立在溪边小石上,另一脚轻轻点水,溪水明净澄澈,宛如空灵的一幅画,惹得我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然后沉溺其中。
我回头看向不远处的鼬,他正低头把玩琴弦。我一下子玩心大起,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我单脚立着,一个旋身,墨发轻扬。鼬低眉弄弦的样子一瞬又进入我眼中。我浅笑一声,微微仰头直直跌入水中,水并不算深,大约只有一米多,我却故意藏起身子,只露出头来,墨发在身后散开,像披了身黑袍。
鼬闻声看向这里,见我只露了一颗头看他,一幅喘不过气的样子。他忙把瑶琴放下,走过来伸出手,想要拉我上去,一低头却发现溪水其实并不深。待他意识到不对时,我已趁他不备一把拉他下水,顿时溪水就淹了他满身。
他缓缓从水中立起,漆黑的发凝了水,贴在脸颊,刻画出好看的轮廓,一双黑眸无奈看我。我欢快地笑着,又趁他不备舀水泼他。他这次反应倒快,一闪身就避开了。
让我想不到的是,他突然极浅的笑了下,猛地舀起一捧水泼向我。我原正笑着,这一下倒是被溪水钻了空子,滑入咽喉,凉凉的。
我实在没想到鼬还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他总是那样清冷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仿佛不是这世间人,只等着时候到了便要羽化登仙去了。
我不服气地泼回去,也想要为鼬留下这难得惬意的时光。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一直玩到我体力不支,率先认输。鼬先爬上岸,又拉我上去。两人的衣服都在往下滴水。在暖暖的春日里,倒并不难受。
我坐下,拿起瑶琴放在膝上,试了试音色,才又抬眸道:“你躺下来歇会儿,我弹琴给你听。”
鼬闻言躺在我身边草地上。我低头欲弹,又想起了什么,偏头问他:“鼬,你给我常唱的那首歌起个名字吧!”
鼬疑惑的看我。我解释道:“我不是曾告诉过你我忘了它的名字么?这样没名字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我有想过给它取,可总不得意。想想也只好来拜托你。”
鼬想了一会儿,看向我:“既然你取不出来,那不如叫它《无》。如何?”
我凝神细思,缓缓点头。“果然好。”然后笑笑。开始抚琴,唱起新得了名字的《无》。
我也不知唱了多少遍,直到指尖微麻,才停下来想要歇一会儿。我看向鼬,轻声唤他,他并不答言。应是睡着了。
我把琴放到一边,低下头来看他,看他细腻的眉眼,深邃的法令纹,这般如画的人。
我浅浅笑着,大概眸里氤氲着自己也道不明的情愫。我俯身,轻印上他额头,发丝滑落,滴下一滴水。我脸上顿时如火烧,忙坐起身子。看着一旁的人仍在熟睡才略略松了口气。
木叶59年春的小桃林里,水无璎珞在宇智波鼬眉心落下一吻,然后丢了她的整颗心。
那天后来的事我都已记不清了。记不清我们是如何走的,记不清鼬是如何离开的。我只记得,我在他眉心一吻,是我这一生记忆中最美的一刻。
纵然我们只能别离。纵然我憎恨别离。但倘若别离能让宇智波鼬在后来的某一瞬记得扶桑花里的水无璎珞,那么,也算值得。
也算值得。
若早知与你是有缘无分的一场戏,我就该在时间起步时执起长刀割断幕帘,割裂我的灵魂与身体,让他们与你永不交汇,那么此时我便不会沉沦。
可现在,我只能求一句,也算值得。
忆来何事最销魂
木叶60年。又是仲夏,窗外刚下过一场暴雨,房檐还在往下滴水,串成一排雨帘。雨后的扶桑花沾染了水珠,愈发清淡俏丽,在微风里轻摆,像撑了纸伞的温婉女孩儿。
我在桌上铺好宣纸,研了墨,落笔画下那时陪我看一场烟花的人。记忆里他的笑容无论何时都是天真又灿烂,而我落笔却总在他眉间画出一抹忧虑,画了许多张总不见好。我只好拿着笔,悬着手腕发呆。
却被突然而至的一声询问惊倒,一晃,毛笔已落在宣纸上,染出一大团黑。我皱眉,回头看向来人,缓缓道:“你要补偿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