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卫军对内拱卫皇城,对外抵御外侮。
她极少停留京城,裴樾见依依不肯回来,便故意将自己选妃的消息送去边关,依依果然坐不住了,风风火火杀回来,非要贪图裴樾的身子,裴樾不肯,二人耳鬓厮磨,擦枪走火,始终未越雷池。
庆历九年的秋,蒙兀发生旱灾,十万铁骑势不可挡席卷南下,燕少衡与戚鸣玉二人奉旨出征,一人驻守榆林桥头堡,一人捍卫京城西北门户宣城。
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都成了守护万家灯火的逆行人。
女真被蒙兀策动,悄悄偷袭大晋东北的门户营州,朝廷调派三万南军迎战,依依以御马监提督身份出任监军。
这段时日,裴樾每每忙完朝政,便坐在御书房翻看兵部,锦衣卫和东厂递上来的邸报,他一次又一次寻遍所有与依依有关的讯息。
战事在十一月初便结束了,但依依好似没有回来的迹象。
裴樾盯着忽明忽暗地灯火,眼底的光慢慢黯淡下去,“她怎么说,今年又不回来过除夕?”
东厂的内侍跪在门口,只觉这御书房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战战兢兢不敢接话。
依依着实不打算回京过除夕。
她发现营州再往北的一千里之处,有一处广袤的平原,此处气候湿润,背风面海,很适宜种植水稻,若在此处耕种,不知要养活多少百姓,女真以游牧为生,并不擅长种植,故而依依趁着这次战事,带着精兵悍将杀去女真腹地,上书在此地建奴儿干都司,从中原移民到此处,与女真人杂居,拓展大晋东北疆域。
这一日正是腊月二十一,沈阳风和日丽,朔风猎猎。
依依视察边防回来,穿着一件黑色大氅大步踏入营帐,
“朝廷可有来信?”
门口一内侍躬身迎着她进来,立即递了一精致的手炉给她,依依挥挥手,表示自己不冷,再次抬眼问他,“我的折子已送出去七日,论理陛下也该有回信了。”
内侍抿嘴一笑,朝内帐一指,“朝廷来人了,提督进去瞧瞧便知。”
“哦竟然派了人来?来的是谁,莫不是兵部侍郎刘大人”她一面惊讶,一面抬起帘幕迈进去,瞧见博古架旁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嗓音戛然而止。
那人穿着一件玄色描金大氅,双手拢在一处明黄的暖套里,丰神俊秀,郎艳独绝。
依依那一刻的心哪,仿佛从冰天雪地里滑入油锅,覆在冷硬心肠外的那一层冰霜慢慢崩裂,四肢五骸的血液也由之沸腾,可偏生那与生俱来的自持又将那股腾腾热浪压下去,化作眉梢间一抹情不自禁。
“你来了”
“是,我来了”
他眉目隽致走下台樨,立在她一步开外的位置,
“依依,别躲我了,我都由着你”
在感情这一场博弈里,他输得彻底。
裴樾从袖中掏出一道诏书,递给她,“我的掌印大人,你如愿了。”
来之前,他下旨擢升少谦为司礼监掌印。
依依现在是大晋名副其实的内相,上可劝谏天子,下可督查百官,四海每一封文书都会从她手中过,每一道诏令都要经她朱笔玉书落定。
她握生杀予夺,定世间乾坤。
依依闻言眼眶瞬间涌上一抹潮气,她怔愣片刻,拽起裴樾的手,
“你跟我来!”
她牵着裴樾出了营帐,二人同乘那匹火红的赤兔马,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马匹的速度太快,快到令人眩晕,依依在前方纵马,裴樾在后方搂着她,不住打量四处风景,当年先帝意外身亡,给太后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太后在世时,不许裴樾外出,唯独一次出京也是当年通州开禁。
太后去世后,虽无人约束裴樾,但裴樾深知天子不能亲身涉险,二十七年来,他隐忍克制,极少出京,直到这一回,他取得几位重臣许可,第一次来到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
深冬寂寒,草木凋败,四处可见大雪过后未消的残冰,晚霞铺满前方天际,仿佛有一片火红的浪潮要从天幕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