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长安换了个皇帝。
淳庆帝退位,燕王扶前太子司马昱上位,改年号为顺平。
淳庆帝被废为安乐伯,与妻妾一起圈禁在兴庆宫,重军把守。
朝中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可燕王带着五万燕北军驻扎城外,谁敢不服,当场拔舌割头。
抓了几个典型杀鸡儆猴后,燕王又打起皇室正统牌:“当今圣上既嫡又长?,当年巫蛊之?祸为人陷害,如今真?相大白,理应即位,难道放着先帝的嫡长?子不立,由个残害兄弟的庶子坐这皇位么?”
此言一出,读书人的嘴巴也被堵了大半。
嫡庶尊卑、长?幼有序正是他?们所推崇的,先太子虽软弱平庸了些,但的确再没有比他?名正言顺的皇子了。
于是经过小半个月的骚乱,淳庆四年变为了顺平元年。
长?安城换了个皇帝的消息,在十日后传到了闻喜县。
沈玉娇闻讯时,前院t?的灵堂里?,同悲寺请来的大和尚们还在为裴瑕做水陆道场。
“唉,谁知那?燕王竟存了这样的狼子野心,那?个谢将军也是的,那?回他?当着咱们的面?不显山不露水的,半点看不出背后要搞这些大逆不道的事。”
李氏知晓长?安的变故后,颇为后怕地捂着胸口:“幸好?咱们一家,还有你舅父一家都来闻喜奔丧了,若是他?们留在长?安,指不定?也在那?日宫宴上。只是不知你外祖父如何了?这节骨眼上他?可千万别犯轴,和燕王他?们对着干。”
沈玉娇宽慰李氏:“阿娘别担心,我听闻此次只是抓了几家下狱,并未掀起太大的波动。外祖父年岁已高,应当也知明哲保身的道理。”
李氏不置可否,只小声嘟哝:“也不知这燕王还回不回燕北了。”
其实她想问的是,那?个谢无陵走不走。
她心里?是巴不得那?座煞神赶紧走的,毕竟那?人对自家女儿的态度实在让人担心,万一他?倚着强权逼迫女儿跟了他?,那?该如何是好??
燕北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武夫,讲道理定?是讲不通的。
李氏这边暗暗求菩萨保佑那?谢无陵快些走,走的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别来打扰女儿的清净。
然?而七日后,谢无陵带着丰厚的奠仪,堂而皇之?出现在裴府门前。
谢无陵从龙有功,而今被新?皇帝封作了镇北王,也成为本朝第一个异姓王爷。
他?一登门,裴府上下半点不敢怠慢,裴二爷、裴三爷及裴府儿郎们纷纷出门相迎。
谢无陵与他?们寒暄一番,便去灵堂祭拜。
当看到一身缟素的沈玉娇带着棣哥儿在灵堂等候时,谢无陵一腔的志得意满也冷静下来。
他?告诉自己,这里?是闻喜裴氏,不是长?安朝廷。
须得庄重些。
他?敛了面?色,放缓脚步,上前客气行了一礼:“夫人。”
沈玉娇听到长?安变天的消息时,便猜到谢无陵或许会寻过来。
果真?没猜错。
他?今日虽着一身低调的玄色衣袍,但玉带金冠,左右内侍,无一处不显他?已今非昔比,身份贵重。
她屈膝,端正行了个礼,“拜见镇北王。”
一旁披麻戴孝的棣哥儿虽有心亲近谢无陵,但也学着母亲规矩行礼:“拜见镇北王。”
谢无陵下意识想去扶,但碍于礼数,终是克制住。
“夫人不必多礼。”
他?轻声道,又抬手,亲昵地摸了摸棣哥儿的小脑袋:“我与你父亲也算是同生共死的袍泽了,你照从前唤我谢伯父便是,别这么生分。”
棣哥儿看向沈玉娇。
沈玉娇眼睫轻垂,并未反对。
棣哥儿这才改口,脆生生唤了声:“谢伯父。”
“这才对嘛。”
谢无陵很?满意,弯腰牵着棣哥儿的手,又看向沈玉娇:“夫人带我去给他?上三炷香?”
沈玉娇看他?一眼:“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