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哥儿纳闷嘟哝,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等他从?怀里离开?,抬起小脑袋,才发现?阿娘已是?满脸泪。
棣哥儿慌了,两只小手忙去擦泪:“阿娘别哭,是?孩儿说错什?么了吗?那你骂我好了,打?也行的。”
沈玉娇隔着朦胧的泪,看着面前这张酷似裴瑕的小脸,仿佛看到了多年前,五岁的裴守真。
他失去父亲时,也是?这般年纪。
那时的他,也会?如棣哥儿这般纳闷父亲去哪里了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无从?得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让棣哥儿成为第二个裴守真。
或者说,不想让他的童年那般辛苦,小小年纪便扛那么多的责任与压力?。
太累了。
纵观裴瑕短暂的一生,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为人臣,可曾有一日真正快活过?
沈玉娇看着满书房寂静无声的浩瀚书册,寻不到一个答案-
在长安的丧仪定?在了三月初八,当日永宁坊裴府门?庭喧阗,除却亲戚好友、朝廷官僚,还有大批太学生自发前来吊唁,留下挽联绝句无数。
皇帝与太后也都送来了奠礼,并追封裴瑕为忠国公,谥号文贞,配享太庙。
棣哥儿年仅五岁,受他父亲的庇荫,袭了爵位,成了大梁年纪最小的国公爷。
裴瑕没有亲兄弟,男宾那边暂由裴家族伯兄、沈玉娇的长兄牵着五岁的棣哥儿代为接待,女宾这边则是?沈玉娇出面接待。
来往的夫人们见着她憔悴的模样,也不禁拭泪,温声宽慰两句。
不外乎“节哀”、“振作起来”、“还好有个孩儿,也算有个倚靠”、“以后好好将孩儿抚育长大,也不枉你们夫妻一场”……
沈玉娇嘴上轻应着“是?”,脑中却鬼使神差地想起婆母王氏。
她与王氏已多年没联系,哪怕先前与裴瑕带着棣哥儿回闻喜,婆媳俩同在屋檐下也没见过一面。
可自打?知晓裴瑕死讯后,沈玉娇时不时就想到王氏,想到当年新寡的王氏与幼年丧父的裴守真。
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命运轨迹却在这一刻诡吊地重合。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无端觉得一丝恐惧。
为何恐惧,沈玉娇不敢细想,也无暇去想——
琐事一大堆,得将这些都安排好了,才能再去思?量。
因着是?小祭,三日吊唁后,裴府又恢复往常的静谧。
前往闻喜的车马箱笼也都收拾得差不多。
临走?之前,沈玉娇还领着棣哥儿进宫给皇帝、太后谢恩辞别。
淳庆帝没露面,沈玉娇和棣哥儿便在紫宸殿外磕了三个头。
到了慈宁宫里,杨太后、卢皇后都在,皆是?惋惜地感?叹一番,而后安慰沈玉娇节哀顺变,回到闻喜后,好生照料婆母,抚育孩儿。
待到沈玉娇母子走?后,卢皇后也从?慈宁宫告退。
她站在宫门?外,望着那母子俩离去的背影,与身旁的嬷嬷摇头叹了声,“也是?可怜。”
嬷嬷说:“是?啊。”
卢皇后又庆幸:“还好没让阿兄去,不然这会?儿哭的怕是?我嫂子了。”
嬷嬷说:“娘娘英明呢。”
第二日清晨,沈玉娇带着棣哥儿、李氏一同离开?长安。
永宁坊的府邸已搬空大半,大部分奴仆都随沈玉娇回闻喜,只留了几?个家在长安的,留着看宅子。
临行前,沈玉娇站在这座清雅宅院门?前,看了许久。
那年冬天,裴瑕第一次牵着她来到这宅院,说这以后便是?他们的家。
那时她一颗心飘飘忽忽的,没什?么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