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几张小像来,那小像边都卷了,可见是被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陆渊脸一沉,真就拿过小像看了起来。他指着其中一个,“既然你这么费心,那就这个吧。”云露华咬着下唇,气鼓鼓道:“这个不好,额头不够饱满,鼻子也不高,不是宜男之相。”陆渊又指了一个,“那这个。”云露华看了一眼,又说不好,“这个家里好几个弟弟咧,万一以后混不好,指不定都得找你帮衬着,没的拖了你的仕途。”陆渊轻嗤一声,又指最左边这个,“这个呢?”云露华搅烂了帕子,想不出什么不好,憋了半天只能扯着嗓子道:“这个名字中带火,你属水,和你相冲,以后必定不好相与!”说来说去,竟都不好,陆渊打趣道:“既然这样麻烦,那干脆别折腾了。”云露华说不行,“回头京城里又得编排我是个妖精,不许你娶妻了,你娶吧,娶了我就带孩子搬到山寺里去过自在日子!”她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娶,陆渊闷笑两声,上前揽住她的肩,“那不如这样,我再娶你一回,你往后就当我的夫人,好不好?”陆渊说的不是抬,而是娶。何为娶?那就是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儿不盼着这一日,从情窦初开盼到及笄以后,云露华曾经也盼着,她少女时期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被意中人风风光光娶进门,她的婚礼一定要盛大,大到成为全京城经久不衰的美谈,大晟女子皆为之艳羡的表率。那一日爹娘会含笑送她,阿弟替她拎着裙角,金凤玉鹿随她入喜轿,她会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但很可惜,一样也没实现,当年云家获罪,安乐侯府是一顶小轿趁着天黑从侧门把她抬进来了,席面都没摆上一桌,就这么糊里糊涂成了陆渊的妾室。云露华当然希望自己能被风光娶一回,她承认自己有点心动,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样。从陆渊怀里溜走,她道:“不行不行,万一祁王没登基,你肯定会被瑞王整死,到时候我也跟着倒霉,我不能答应你。”风险还是有的,这历朝历代真正能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的,哪个不是经过血雨腥风,争储是一件你死我活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你到底站队的成不成功。陆渊沉默了片刻,只好道:“好,但我今日的话并不收回,你若愿意了,随时可以再和我说。”这日朝堂之上,祁王为首,立于龙椅下的丹墀之上,手捧玉玺,听内阁和朝臣们进言,偶尔需要他决议的时候,便会沉吟思忖,留下折子。刑部尚书从队列中出来,行礼后道:“微臣有本要奏。”祁王微微颔首,“奏。”刑部尚书将手里的折子由大监递给祁王,开始洋洋洒洒说了起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五日前,镇国大将军府竟遭奸人泼狗血羞辱,惹百姓观之议之,经查这奸人乃是散骑常侍陆大人府中家丁,光天化日之下,陆府家丁竟如此目无王法,置官府朝廷于不顾,京兆尹府却毫无动静,有意包庇,镇国大将军乃是开国功勋,世代忠臣,受此侮辱,却无处伸冤,这其中究竟是官官相护,暗中勾结,还请祁王殿下彻查!”祁王不着痕迹扫了一眼瑞王,见他神色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他挑了挑眉道:“本王原以为刑部管天下刑狱,覆及叙复官秩等大事,司内繁忙,不曾想张尚书还能兼顾御史台纠察的差事,着实是辛苦啊。”刑部尚书有些悻悻然,但上回经过黄御史的事情,御史台全都成了哑巴,这事瑞王交给了他来办,他也只能强撑着做完。于是他大义凛然又道:“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微臣不做尸位素餐,蝇营狗苟之人,只盼我大晟再无朝纲祸乱之辈!”这就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油条,做着口是心非的事情,嘴上却能说出最赫赫扬扬的话,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有多么的义愤填膺,是个为国为民的忠臣。祁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张刚正不阿的脸上真就一点端倪也无,他笑道:“张尚书如此忠勇,真叫本王佩服,既如此,这事就交给张尚书去查吧。”刑部尚书闻言一愣,他原本是抱着会被不待见或者叱责记恨的猜想,结果祁王这样爽快,直接把这事交给了他,反倒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他踌躇道:“此事已经分明,殿下何必还要微臣去查,直接惩处便是。”祁王却道:“这事既然是张尚书提出来的,想必张尚书最为清楚了解,而且张尚书为国之心天地可鉴,整顿朝纲,就由张尚书带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