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忘归不知怎的,略有些不服气道:“我也记得你,四海烟涛的人也都记得你,有什么区别?”“你们……哈。”易剑寒没有再说什么,回音石闪烁着,慢慢熄灭了。虞忘归看着明亮的火堆,始终不明白易剑寒的意思。…………大概是因为现在已经结盟的缘故,加上易剑寒的信任,南霁雪对商时景并无任何保留。事情远比商时景所想的要更为麻烦跟棘手,四海烟涛的麻烦不仅仅来自于幽冥鬼狱,甚至于几大势力听闻长生天的消息,各都蠢蠢欲动了起来,这样的手段,不用想都知道出自谁手。不过真真正正找到烟涛城的的的确确是幽冥鬼狱。南霁雪处理这件事时足够小心,她皱了皱眉,对此倒是有些许困惑:“奇怪的是,也不知道尚时镜他是怎么找到烟涛城的,我与易剑寒联系上之后,就处理掉了一切痕迹,从应不夜处也没能得到准确的消息,真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捏了多少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商时景心中微微一跳,想起了自己留在盈月身边监视的那只萤虫,只觉得心尖子都在发颤,他声音嘶哑,低低道:“那……那烟涛城怎样了?”“死了些人,不过不妨事,易剑寒处理的很快。”南霁雪云淡风轻的说道,注意到商时景略微苍白的脸色,暗暗奇怪,面上仍是不露声色,缓缓道,“他说是城内泄露了消息,不是我的问题,大概是出了叛徒吧。”商时景摇摇欲坠,他扶着额头轻轻晃了晃身体,巫琅极是关心的揽住他,温声道:“身体觉得不适了?”“没有。”商时景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极大的恐慌感来,寒气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不适,可是身体四处似乎蔓延起一种阴冷的感觉,像是悬在悬崖边将坠不坠的恐惧感。巫琅的手紧贴在身后,仿佛是深海里唯一能够抓住的纽带,可是商时景却感觉自己在深海里沉沉浮浮,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海浪打得松开手。是那只被他遗忘,也未曾告诉易剑寒的萤虫……是他自作聪明……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商时景撩过自己被风吹得凌乱无比的碎发,觉得头痛欲裂,他忘记自己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告诉易剑寒那件事,重获新生的时候他本该说的,本该将那只萤虫取走,可是他太高兴了,有些事忘在脑后,怎样都没有记起来。四海烟涛死了多少人……肥鲸既然说是城内泄露了消息,那他定然知道到底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商时景忽然意识到当时肥鲸的恐惧跟惊慌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苍白,修长,却像是浸泡在血里一样的肮脏。是他害死了那些人……是他的错。看来城里不是出了内鬼,而是这位商道友出了些问题。南霁雪跟被感情蒙住了眼睛的巫琅不同,她置身事外,因此看得清清楚楚,商时景的情绪波动太大,眼神也过于明显,两相重合,真相水落石出,显而易见到触手可及。也许并非他的本意,不过,看来他也着了尚时镜的道。南霁雪看了看巫琅,最终没有把话说出口,这事儿本来与她也不相干。倒是易剑寒,对这位商道友还真是关怀备至。商时景只觉得心中鼓动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些鲜血像是蔓延开来,沉沉的积攒了一地,一直淌啊淌,将他整个人都覆盖满了,肥鲸出现在眼前,悲伤而憎恨的看着他,轻声道:“都是你的错。”那声音清晰而微小,盖不过滚滚的潮浪声,海上掀起滔天的浪潮,南霁雪忽然感觉到难以驱动云车,她扯过缰绳一看,却见身后已经没了踪影,云车被冰封的像是一块冰雕,漫天星辰与海浪都被暂停了时辰,分毫未动,从南霁雪此处看去,只见浪花凝住跳跃的身姿,游鱼定于空中,云朵停下脚步,飞鸟凝滞于星夜,像是张荒诞无比的图画。风声在这一刻止住,云车的轮子已被冻结,唯有巫琅是这停滞的画中唯一行动着的人,他越过长风,空中凝起长长的冰桥,是浪花溅起的水珠,被寒气连接在了一起。南霁雪只好弃车往前飘去,此处离四海烟涛已是不远,行了不过半里,忽然听见了深海之中传来一声怒吼,沉而巨大,叫人神魂颤抖,仿佛世界都在顷刻间为此震动。是老龟!南霁雪旋身跳上城墙,烟涛城的大门已经打开,巫琅奔入城中,片刻都未曾停留。易剑寒好似早有准备,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个古里古怪的小姑娘前来迎门,怀里还是抱着那个婴儿,小孩子长得很快,好像已经识得人了,生得粉嫩可人,伸出小莲藕似的雪白胳膊,还肉嘟嘟的,冲着南霁雪咯咯直笑,叫她心中忽然溢满了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