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他还是难以摆脱当年的阴影,他最擅长做的,还是他人手中的工具。能够给予商时景的,也只剩下这些。巫琅是许多人的巫琅,可琅华的主人,却只有曾经的天尊跟商时景。感情是一种很荒唐的东西,巫琅曾经意识到过尚时镜的心意,他的三弟想要隐瞒与表达的东西,总是会传递的恰到好处,在自己委婉规避后,对方也了然了答案,并未有任何不悦跟烦躁,这让巫琅萌生了些许愧疚之心。可是商时景是不同的,他是个很有风度的人,在两人认识以来,鲜少见他露出过窘态,他虽然弱小,但很善良,像是夜间的月光,算不上温暖,却异常明亮。以往他们总是待在一起,被商时景见到自己最为黑暗的过往,刻意在幻境之中变成陵光君肆意伤害他。巫琅本来没有那么焦急,也没有那么快的去思考清楚商时景对于自己的意义。可是那日走进空荡荡的屋子里时,他想起的不是老五,而是商时景时,就知道这一切都完了。理智告诉他,自己所想得绝不会有任何问题,溟水玉何其重要,尚时镜即便动手,也不会太快,还有时机;可是感情却叫他六神无主,商时景的失踪如那日夜雨时,大娘说出的那些话,落在身上的那些雨滴,都化作阴寒冷血的毒蛇,透过衣物,在肌肤上蔓延爬行,等待着随时一口毙命。若他真的变回了溟水玉,若自己真的慢了半步,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杀光幽冥鬼狱,甚至于让尚时镜为此偿命。这个人也不可能回来了。商时景沉沉的枕在他的肩膀上,呼吸都是凉凉的,整个人好似冰雪般,他好像笑了笑,巫琅有些可惜没能看见,然后便听对方在自己耳旁说道:“你找了我很久吗?”“……也没有很久。”巫琅迟疑了片刻,并不想让商时景担心。“撒谎。”对方平淡无波的说道,嗓音里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他刚受困于幽冥鬼狱,还经历了不知道怎样的折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巫琅觉得有点困惑,而那句责备也让他有点无措,尽管对方听起来并没有生气,很快又说道,“叫你担心了。”巫琅对这句话如临大敌,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总觉得好似怎样妥帖的回答都不够完美,最终低声道:“没有。”说完他就后悔了,他的确很担心商时景,可不希望对方愧疚,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叫人觉得自己不够重视他。“我是不是很冷?”商时景倒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抚了抚他的肩膀,淡淡道。他的确很冷,商时景冷得像是块冰,沁入肌肤,冻入骨髓,心跳缓慢无比,不注意几乎感受不到。可巫琅却不觉得冷,甚至感觉到了自己胸膛里的那块肉炙热得像是要烧穿,暖意几乎从头到脚蔓延开来,直到小屋就在面前。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巫琅有一点失望。商时景躺在床上时很平静,他的冰化没有再出现,可身上的霜气却极为明显,脸上竟然依旧挂着笑容,他恢复自己的人生之后就鲜少对巫琅微笑,这次受苦之后,竟还能这般平静,倒叫巫琅有点儿受宠若惊。“麻烦你了。”商时景有些疲倦,他低声道:“抱歉,我自从不死之地出来之后,就好似一直在给你添麻烦,本来该是我照顾你,如今却成了你的拖累,倒是辜负南姑娘的嘱托了。”“不妨事。”巫琅沉默了片刻,他瞧着这人客气的模样,心止不住的沉了下去,背地里想什么都可以,可当着这个人的面,他总是卑微到了尘埃里去。当初在幻境之中发生的一切,也许终究只是幻境,而不会成为真实,否则商先生也不会这般冷淡,如今他还愿意对自己笑,想来已经是能得到的,最多的东西了。“本是我的过错。”巫琅竭力平静的说道。商时景轻轻应了一声,他仰着头,没有刻意的去瞧巫琅,纤细的五指搭在了巫琅落在床边的手腕上,其实之前他想过很多猖狂的念头,可见了巫琅,那些欲念一下子涌上来后就又消散了,巫琅并没有收回手,这让他多了点信心。“之前我说过的话,还算数。”商时景的手指冰冷的像是寒玉,贴在肌肤上简直要冻伤巫琅,于是灵力悄悄流淌过,将手心恢复原先的暖意。“现在推开我,还来得及。”他侧过头来,目光里只有巫琅。于是巫琅低下头,垂着眼帘,轻轻的吻了吻指尖,以此作为回应。那亲吻轻的不像话,像是鸿毛飘过,巫琅直起身来,为他盖好被子,低声道:“我会守着你的,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