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将要留给你的那份遗产寄给你的,报答你过去的救命之恩。”波斯人皱起眉头,他没有想到还能从这个从不把自己当人的野兽口中,听到这样有着人情味的话语,“你……真的要死了?”魅影苦笑着将手覆盖在面具上,他抚摸着这一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人生的必需品。“我终身只能生活在面具后,而她!她……还有无数可能……”“她给了我生命……”“她给了我生命啊!”野兽狂野咆哮,低下头却只闻哀泣:“可我……我连做她脚边的一只狗都不能!”“达洛加!我马上要死了!我能感受到,大限将至。我死以后,水会将我的屋子淹没,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不要让他们知道曾有我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怪物,生活在下水沟,却妄图染指美好……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个可笑的怪物的痴心妄想……”他死死盯着波斯人,恍惚道:“就让我一个人躲进地下吧!我活不久了。我会作曲,是的!那些音乐根本配不上她!我会为她作曲,每一首、每一首,都为她而作!一直到我死去!我要把我最珍贵的东西留给她,一切都留给她!”一向警觉的魅影沉浸在情绪之中,波斯人却在此时听到门外有不同寻常的响动。是巴黎的警卫队!是他在发现魅影登门的那一刻,当机立断差仆人偷偷叫来的。虽然凶手罪有应得,可波斯人此时竟不忍心将这位故交交出去。没那么多时间再三思量,既然他没多久可活了,波斯人还是将此事告诉了他,催促着送他从后门离开。而以这位剧院幽灵的能力,他要躲,谁能抓住他呢?——埃里克被捉住了。悲伤耗尽了魅影的力气。“转过脸庞,躲避白昼麻木光线。”太阳出来了,世界一片光明,黑夜自然无处躲藏。人们有幸在广场上一睹可怕鬼魅的真容。扒开斗篷、掀开面具、扯落人模人样的领结——原来只是个丑东西。阳光和人群给人以勇气,在群体的勇气下,小丑只能叫人发笑。“放纵思绪,逃离寒冷无情日光。”一个白色的身影破开乌压压的人群,直奔手脚受制的丑陋罪人。公马的冲撞力叫执法的警卫们不得不松手躲避,魅影就在这当口,从袖中甩出火药弹丸!在一片惊叫骚乱中越上白马的背。剧院魅影,又一次逃之夭夭。——一天还没过完,就可以发生很多事。比如逃脱了犯人的巴黎警署的搜捕,最终以一无所获告终。他们根据波斯人提供的线索往在剧院搜查,却连一个暗门都没能查出来。如果不是伯爵此前打过招呼,他们甚至要怀疑波斯人犯了癔症在耍他们。比如座无虚席的剧院。因众目睽睽下消失的丑陋怪物,和警官们大张旗鼓的无果搜查,而在今夜挣得盆满钵满。巴黎的人民就爱怪谈。逃出法网的幽灵又回到了他的地下。他将昏迷的伯爵绑在了湖边,如果有人在恰当的时候发现了他,将他救出,他便能得救!而如果他不够走运……那这个巴黎的贵族就将与这里一同毁灭!魅影自食其言,毫无同情。像他这样丑陋的人心中就该只有满满恶意。“你听,那空有技巧的女高音,哈哈哈哈!等着吧!今晚,她会震落剧院的吊灯!”地上的剧院传来歌剧开演的声响,就像在广场围观怪物的盛况一样,今夜的演出观者如堵。自从格洛里亚娜因私“请假”,《汉尼拔》的女主演就给了卡洛塔。这位被魅影多次“提意见”的女高音如今与戴耶是剧院的两根顶梁柱,而惊鸿一现的拉莫尔则被两位经理包装成了吊人胃口的“彩蛋”、刺激消费的“神秘巨星”。不得不说,费明和安德烈的业务是十分合格的。而令众人恐惧的《唐璜的胜利》才刚开始排练,还没能搬上舞台。但作者却已经等不及了——“‘罗网已布好!’选择烈火还是大水?”魅影怪笑起来:“‘这就是选择!这就是不归路!’这就是唐璜的胜利!”面具和假发都遗失了,他站在另一条对着街道的地下入口,抚摸着白□□撒,“你走吧!”他又摸了摸马鞍,他在清晨一个人悄悄离开他的天使,用它骑着马儿拜访了波斯人,又在中午用它骑着马逃离了凌迟般的无数注视。他伏在鞍上,感受着心口的疼痛。他知道自己会心碎而死,缓慢、痛楚而甜蜜。但是,“等不了了……”地下已不再安全,天底下再没有地方能容得下他。“去她那儿吧!她今日要去教堂处理逝者之事,告诉她不要来,告诉她我……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