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不能说太明白,意思到了就行。
虞兴凡听了皱眉,道:“我也不清楚此事,只知是圣上忽然决定。”
说完又不放心道:“我还是去军帐外候着,万一殿下有事叫我……”
说着再次起身,径直往外走去,这次连杨元羿拦都没用。
杨元羿“哎”了几声,见实在拦不住,只好将人硬拉回营帐,苦口婆心道:“虞大哥,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现在去,肯定会打扰殿下。”
虞兴凡不解:“我只在外面候着,不会打扰他们谈话。”
杨元羿:“……”
“唉,你一直跟在殿下身边,怎么还看不明白呢。”杨元羿实在替这位已经四十岁耿直汉子着急,不由提醒得更明显点。
“殿下跟裴将军的关系非同一般,之前在西北,殿下救过裴将军,后来从青州回洛阳的途中,殿下遇刺,裴将军也贴身亲自照顾殿下,情谊非比寻常。现在他们分别这么久,终于见面,今晚除了公事,肯定还有很多私事要聊,甚至可能吃住都会在一起,就不出来了,这么说……你懂吗?”
杨元羿拼命暗示,反正据他观察推测,圣上应该都已经默许这两人的事了,他暗示一下应当没问题吧?
虞兴凡听完愣了愣,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殿下和裴将军有过命的交情,非是寻常友人,而是堪比伯牙子期、廉颇蔺相,乃刎颈之交。此一见面,必会叙一叙旧情,秉烛长谈、抵足而眠?”
杨元羿:“……”
“你、你说的也对吧。”他语气斟酌,神情复杂。
……
深夜,雨势渐小,可落在军帐上,依旧沙沙,又绵绵,如蚕食桑叶,催人入睡。
军帐内却一片暖意融融,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从衾被下伸出,五指紧紧抓着床沿,手背泛着薄汗的水光,黛青色的血管在薄红皮肤下隐现。
李禅秀如同在水里浸透过一般,湿发贴着面颊,另一只手的食指关节咬在口中,紧闭着眉眼,溢出的声音夹杂痛苦和欢愉。
“够、够了。”他声音沙哑艰难,带着喘丨息。
裴椹低头吻了吻他前额,被子下的手却牢牢箍紧他的腰,没有丝毫减缓,哄道:“乖了,马上。”
这是骗他的假话,李禅秀已经不知第几次被骗了。意识浮浮沉沉,濒临灭顶之际,他竟忽然有功夫想,还不如之前答应对方一起去看灯会。
现在灯会没看成,自己脑海中的烟火倒是不知炸过多少回。
意识陷入黑甜梦境时,李禅秀已累得不知是在哪。
再次恢复意识,是听见外面有压低的说话声。
此时雨水已停,天色大亮。
他躺在暖和的被中,闭着眼睛下意识往旁边伸手,却摸了个空。
同时听见零星的压低说话声,“裴椹”“江水”“死”……
李禅秀骤然惊醒,加上听到这些字眼,一时竟忘了身在哪。
怔愣一瞬,他忽然起身,胡乱拿起一件衣服披上,连鞋都没穿,就疾步往外走。
“什么江水?什么死?裴椹呢?”他一把掀开门帘,急声问。
隔着一道门帘的外间,正压低声谈话的裴椹、杨元羿骤然抬头看过来。
李禅秀此刻只着一件素白里衣,却披着一件裴椹的深色外袍,身影似摇摇欲坠,面容也秀丽苍白,竟有种孤伶脆弱感。
更要紧的是,他攥着衣领的手指隐约露出些许痕迹,被深色衣料衬得尤为白皙的脖颈也是……
裴椹面色骤变,忽然快步上前,挡住杨元羿的视线。
杨元羿呆怔,等回过神,顿时冷汗“刷”地下来,手脚一阵冰凉。
救命!这是他能知道的事吗?那可是太子殿下!
他倒是没看见什么,但殿下披着裴椹的衣服出来,这还不明显?
虽然久别重逢,猜也能猜到,但这跟真撞见还是不一样啊。
就在杨元羿冷汗直冒,犹豫到底是跪下请罪,还是假装不知告退时,裴椹迅速将旁边一件大氅拿过来披在李禅秀身上,将他从头到脚遮掩住。见他没穿鞋,又亲自拿一双鞋来给他穿上。
李禅秀全程怔怔看着他,目光紧紧望着他鲜活的面容。
直到裴椹做完这些,转身对同样愣住的杨元羿说“你先出去”时,他才终于回神,忽然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