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荼有些愣住了,他张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怪不得,他拿到手时感觉那些话本似乎都有些年头,没翻过的样子,但在表皮却能看出些岁月的痕迹,且内容都不是时下最流行的那些种类,却完美贴合了他年少时的爱好,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
“我”姒荼抿了抿唇,有些歉疚:“方才我走的太急了,您送的那些话本没来得及带上,要不我现在回去拿吧?”
他说着,转身抬腿便要往山上赶,看架势,方才所说的,竟不是故意哄人高兴的客套话。
他们下山的路已经走了大半,山口也近在眼前,加上柳北如阴晴不定的性子,此刻回去决计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保不齐还会横生出些什么枝节,但这两人,一个下了决定,另一个也默认跟从,竟都是一副言出必行的性子。
柳伯伯长叹一声,摇摇头,脸上却满是欣慰的笑意,上前将两人拦了下来往回赶:“老奴书已送到,心愿便也了了,此事重不在书,那是死物,死物无情,但人心有情,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若是那几位已经入土的老朋友得知了小主人如今的样子,定然也是十分欣慰的。”
说到此,老管家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些意味深长:“小主人重情重诺是好事,但有时不必太过苛责自身,一切自有缘法,脚下的路只管往前走,切记莫要回头。”
姒荼微微蹙眉,细细思量起了柳伯话中的深意。还不等他想明白些什么,就又见柳伯停下了送行的脚步,伸出手往前一指:“您瞧,下山的路就在那。”
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朝两人点了点头,笑得温和而庄重:“老奴就送到这里了,往后的路,还需二位彼此看顾,携手同行了。”
“江湖路远,山高水长,小主人,有缘再会。”
姒荼与楼岸转身,极为端正认真地拱手,向老管家行了一礼,也跟着相视一笑:
“江湖路远,有缘再会。”
第65章玩来玩去
等两人自山上下来坐上马车,日头已经高挂在空中,明晃晃地,直照得人眼晕。
随行的魔教侍从得了令,扬鞭打马,踏上了回程的路。
车内,楼岸伸手将姒荼稍显凌乱的鬓发拨至耳后,神色一派柔和:“饿不饿?”
此时姒荼正伏在他身前检查伤势,眉头拧的很紧,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拜托,这位好哥哥,您都伤成这样了,我哪还有什么心思惦记吃喝啊。”
他细细观察半天,才小心将金疮药粉洒在伤口,又用干净的帕子包扎好,勉强放下心来。
“早知如此,我就依着原定计划,干脆放把火烧了香榭小筑,以解心头恶气。”
姒荼难得臭着张脸,眼神冷冽,语气也颇为凶恶,倒还真有了传闻中大魔头的样子。
楼岸看着他这副模样,却只觉得可爱,没忍住勾了勾嘴角,顺着他的语气问:“那后来为什么放弃了啊?”
姒荼揉了揉脸,不知想到什么,原本绷得很直的脊背忽地一松,有种败下阵来的意味:
“本来是想烧的,但给你折桃枝的时候,我匆忙间探出身子朝外望了一眼,发现那香榭小筑的山上,郁郁葱葱种满的都是我阿娘生前最喜欢的草木品类。很有些年头了,其中不少名贵难寻的品类就连魔教也不曾找齐,更别提将它们养活。”
楼岸明白了他的意思。
让那些娇气难养的草木在一个不适宜其生长的环境中被培育得葱蔚洇润,是一件极为耗费心血的事,都说这爱人如养花,反过来看似乎也是那么回事。
姒荼挑了个不会压到对方伤口的姿势将头靠了过去,轻轻叹了口气。
今日可谓是一波三折,他的情绪起伏消耗很大,此时难掩萎靡的神色,说话时声音也闷闷的:“若是我真的放火烧山,难保我阿娘不会气得半夜托梦来揪我耳朵,揍我屁股。”
“本座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再被娘亲揍屁股,传出去得让人笑死。”
楼岸捏捏他脸颊上的肉,在心底轻轻一叹。
二十好几的教主大人怕的哪是被娘亲揍屁股,怕的分明是娘亲怪他。
柳伯倒是把教主大人看的很透,某人平日里插科打诨没个正形,骨子里却极为正直热血,唯独把情义二字看得比什么都重。
楼岸也不挑明,顺着话逗他,尾调轻扬,端足了看戏的架势:“我倒是很好奇茶茶被娘亲揍了屁股的模样,一定非常热闹。”也非常可爱。
姒荼眉梢一抬,作势就准备揍他,结果一看楼岸身上被箭矢划伤的衣服破破烂烂,不少地方还沁出了血,他皱着眉挑拣半天,挨揍的地方没想好,倒是又先把自己心疼了个半死。
楼岸一看某人好端端地突然又变成了张苦瓜脸,先是一愣,随后便觉得好笑起来:
“我这些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问题,很快就好了,”他言语间一派云淡风轻,是真的不怎么在意:“此次还算是因祸得福,身上这点小伤,比起心魔消解、剑心重铸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楼岸浅浅笑起来:“茶茶还真是我的福星。”
姒荼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心魔?你在那个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很多,看到了很多人,想起来了很多事,”楼岸回忆了片刻:“我看到了我阿娘,阿爹,看到了楼自枫一家,看到了很多从青宴堂出走的长辈,看到了传回我爹死讯那日的瓢泼大雨,看到了乱空山尸横遍野的苍茫山景”
马车里静了两秒,他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