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戴隐形眼镜了?”他端详半天,好笑地说:“还挺好看的。”苏乐生也朝他弯了弯眼睛。“干嘛,夸你好看还不乐意啊?怎么不说话?”那人又笑了,在迷宫似的柜子之间穿梭,回头奇怪地朝苏乐生招了招手,“这儿呢,你去哪?”糟了!苏乐生步履匆匆地转头朝男人的方向走,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就看见对方疑惑地眯起了眼睛。“诶,钱胜。”这是在叫他?苏乐生下意识“嗯”了一声。下一秒就发现自己中了圈套。“你究竟是谁?”那人警惕地朝苏乐生步步紧逼,从口袋里掏出对讲机,“喂喂,有人冒充赵宁……”“什么?”“呃!没、没事……”男人的声音突兀地顿了一下,传到对讲机那头的只剩下空气里喂喂嘈杂的底噪。“喂喂,究竟怎么了?说话!”对面的人有点急了。“都他妈说了没事!”男人看了眼死死从背后钳制住自己、用一把尖锐的小刀抵着自己颈动脉的苏乐生,白着一张脸朝对讲机怒吼,“我俩喝多了打赌玩儿呢!”“神经病,下次再带醉上班你看我告不告诉上头!”对讲机那头的人骂了一声切断通话,苏乐生把机器塞进自己口袋里,听见男人气息不稳地问:“现在能放了我吗……”苏乐生点了点头,松手的瞬间猛地往后闪了几步。“操!”男人的偷袭落了空,踉跄着被迎上来的苏乐生扣住手腕往前一拖,后颈上重重地挨了一下,无力地倒在地上,扬起的灰尘让苏乐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人真的晕了。苏乐生把刀藏进袖子里,蹲下身掀开男人的眼皮看了看,艰难地拖着他的脚踝把人藏到角落里,回到原点的时候却变得一筹莫展。因为前面依旧是白墙和一排排柜子。实验室究竟在哪?苏乐生的额角出汗了。这栋厂房没有二楼,要是实验室不在这一层,那就只能在地下了。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至少也要等到那个人打开地下室的入口以后再把人弄晕。刚才那人虽然把对讲机对面的人糊弄过去了,但也保不齐对方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破绽,要是不速战速决……等等?苏乐生忽然在一扇特别大的柜门前顿住脚步,屏住呼吸看向它。和其他柜门不同,它锁孔的地方是一个指纹锁。指纹……苏乐生看向地上晕倒的人,费力地把他搬过来,牵起他右手的食指按了上去。“指纹错误,请重新识别。”冰冷的女声响了起来,与此同时,苏乐生看见小小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数字:2。那是什么意思?他的心跳加快了,想想举起那人的左手食指。“指纹错误,请重新识别。”与此同时,屏幕上的数字变成了:1。那是倒数,苏乐生终于明白了。他还剩下一次机会,要是再错,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触发警报还是什么更可怕的后果。苏乐生强忍着颤抖看向那人的手,人用来做指纹解锁的通常不是大拇指就是食指,可究竟是左边还是右边……他紧张得几乎无法思考,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和那人打斗时的画面。他掏出锋利的小刀,那人是用左手接的。那人是左撇子。调整了下呼吸,在心里默默地对母亲祈祷了一句,把那人左手的大拇指按在指纹锁上。“咔哒”一声,柜门缓缓地朝里打开,露出里面的电梯门。苏乐生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按下仅有的下行键,看着显示屏上的红字从b2、b1跳到f1。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苏乐生走进去按下b1的按键,被电梯下坠带来的失重感弄得一阵头晕目眩。几秒钟后电梯门再次打开。苏乐生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闻到了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那是福尔马林的味道,夹杂着掩盖不掉的浓浓血腥味和腐臭味,像无数个屠宰场和泔水处理厂被压缩到了同一个空间里。苏乐生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往前走,几乎没有办法形容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是怎样一幅景象。他身处的是一条幽长的通道,两边砌满了透明的、和墙面平行的玻璃缸子,沉甸甸的液体泡着什么苍白盘根错节的东西。苏乐生强迫自己抬眼盯着那些东西仔细看了很久,才分辨出来那全是扭曲的人体。他们死前一定经历了极度的痛苦,否则不会狰狞又沉默地尖叫,把手臂生生插进自己的喉管。有些人甚至被从中剖开、从里到外被翻了个面,淡粉色的肌肉组织露在外面,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