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平凡、安乐。颜溯垂眸。“你有把握战胜他吗?”对方沉声问。“没有。”沉默,男人说:“你再想想。”“你需要多少人手?”他追问。颜溯抬起眼帘,雨水连绵不休,春末的雨似在为喧闹的春天送别。雨声淅淅沥沥,安宁静谧。“对付他,多少人都没用。”颜溯唇舌间浸着茶的苦香,他盯住漂浮的茶梗:“我需要两枚棋子。”“一枚活棋布局,一枚死棋将军。”颜溯忽然问:“象棋里有这种说法吗?”对方显然不是了解象棋的人,他如实答:“不知道,我可以帮你问问。”“不,”颜溯低声说,“不用了。”“死棋,是谁?”对方不懂棋,但懂他的意思。“我自己。”颜溯没有迟疑。反而是对方沉默了,良久,他低声说:“你们一家牺牲了太多,组织上不能…眼看你再去送死。”“没关系,”颜溯闭了眼睛,“找我回来不就想到了么,总得有人牺牲。”“值得吗?”他问。他爷爷、父亲、母亲,都为肩上的责任而死。“天知道。”颜溯望向大雨中,在屋檐下躲雨的一家三口。他的家人付出了那么多,只是为了守护这份平凡的安宁。然而颜溯从来不相信什么家国大义,只不过事已至此,不得不做。良久的沉默。对方终于再次开口:“活棋呢,想好了吗?”颜溯仰头望天:“我需要一个人,最好在宁北警局内部,背景可靠,脑子灵活,忠诚…”他顿了顿,轻声继续:“永不背叛。”对方似在翻找,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有个人合适,严衍,十年前和你有交集。”“是么…”颜溯漠然:“忘了。”“从警十年,在我手下待了四年多,目前任市局刑侦支队队长,绝对忠诚可靠。”颜溯只觉得严衍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抬手撑住侧颊,懒洋洋地说:“那…就他吧。”·严衍沉着脸,出了看守所。颜溯说完那句后便低下头,任他怎么问都不再开口,偶尔抬起眼睛冲他笑一下,就好像他们还在颜溯那窄小的家里,颜溯在他身下露出的笑,清醒、理智又有些…无可奈何。只有他自己,欲火焚身,意乱情迷。严衍抹了把脸,天上不知何时开始飘雨,他转身,孤独高大的背影朝市局走去。邓筠死因的确是蓖麻素中毒,但在颜溯面包店里搜出了蓖麻素的情况下,颜溯仍然被保释了。上边亲自下的命令,意思是,颜溯这个人,暂时不能动。据说某位领导亲自担保,颜溯绝不可能下毒杀人。市局很是挫败,尽管他们和颜老板很熟,但公事公办,颜溯就是重点嫌疑人,何况有了郑霖那番分析,市局的人对颜溯多生了警惕。这回毒杀案,他们甚至连提审都没来得及,颜溯就被放出看守所。此后市局的人提起颜溯,皆是一脸讳莫如深,只道他背后有人。黄浩帆找到了严衍,还是在那间审讯室。“你那儿有进展吗?”黄浩帆面带疲惫,严衍上身后倚:“没,他什么都不肯说。”“他给放出去了,你知道吗?”黄浩帆敲了敲桌,严衍点头:“知道。”“有人保他。”严衍抬手抹脸,眼圈微红,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眼眶干涩,嗓音微哑:“嗯,说是某位高层领导,部里的。”“我们队伍被渗透了。”黄浩帆曲着食指抵在唇边:“现在别说大领导,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信他完全清白,禁毒队所有线索都指向他。”“……”严衍心想,他该说一句刑侦队也是吗,严队撇了下嘴角,笑容苦涩:“咱俩没啥事尽量别见面了,现在队里人成天怀疑我和你有一腿。”黄浩帆严肃起来:“……有道理。”无论真凶是谁,颜溯的面包店是开不成了,他成天缩在家里看电视玩贪吃蛇,生活百无聊赖。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意外的平静。颜溯在家里憋闷得慌,睡到第二天大清早,决定出门觅食。毒杀案,既然颜溯的嫌疑被强行排除,就要开始寻找其他可能性,然而就在毒杀案侦办过程中,又发生了一起案件。还是和颜溯有关。这天早上,□□点钟,上班潮,路上来去匆匆的行人特别多。颜溯顶着惺忪睡眼、乱糟糟的鸡窝头,趿拉一双大棉拖,毫无形象地在睡衣外裹着外套,出门买早餐,早餐车在小区对面,卖油条包子豆浆稀饭。颜溯嗅着味儿,穿过斑马线朝早餐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