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人这件事就交给大人好了。”霍亦远摸了摸霍矜煜的脑袋,“哄小孩这事就交给你了。”
霍亦远上楼,放轻了走路的脚步声,他推开门,屋里只有一片望不见的黑,只在他开门时投进去的光能让他看见被子上鼓起的那个地方,就是宋柔。
他走进去,把门合上,等了一会适应了黑暗,才走到了宋柔身边,蹲了下来。
霍亦远手伸到她头顶摸了摸,语气温柔,“怎么了?”
宋柔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没有。”
他手贴着她的脸,摸到了黏在脸颊边湿湿的头发丝,刚才应该是哭过了。
“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饿不饿?阿姨说你中午到现在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我下去煮面给你吃。”
霍亦远撑着床借力起身,刚走了一步,袖子口一紧,宋柔扯住他的衣服,“不要走。”
霍亦远在她头顶床沿边坐了下来,“好,不走。”
宋柔搂住他的腰,沉默了许久,久到霍亦远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她才沙哑着声道:“陈晃走了。”
霍亦远脸上的神情呆滞了片刻,才明白她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因为哭了一场,宋柔的情绪平静了许多。
“我今天收到他寄来的信,我才知道,他得了这病已经好几年了,是遗传的,跟叔叔一样的病,他那时候的体检跟我说没问题,我还以为他真的没事,我也没想过他会这样,我作为他最好的朋友,连他生了这么重的病都不知道……”
宋柔说着说着,眼泪又泛了出来,她带着哭声,满是心疼到无法言说的痛,“他已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亲人,他都已经这么苦了,上天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霍亦远拍了拍她的后背,默不作声地当着一个倾听者,他知道现在只有让她发泄出来才是最好的。
“我见过叔叔走之前躺在医院的样子,为了活多一天只能选择化疗,每天床头都是掉的大把大把的头发,可他觉得能活下来便觉得没什么了。”
“后来化疗的次数多了,效果也不管用了,长时间的癌痛把叔叔折磨得没了人的模样,浑身上下起了大大小小肿瘤的包,瘦得只剩下骨头,原本憨厚开朗的一个人,最后只有疲惫和痛苦。”
“我看了都无法接受,陈晃怎么可能受得了自己变成那样,他已经亲眼目睹过一次了,怎么受得了自己要再亲身经历一遍叔叔所经历过的痛苦?”
“呜呜呜……他那么难受,我一点能帮助到他的事情都做不了,他那么帮我,在我无路可走的时候收留我,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
霍亦远平静却坚定道:“他不会怪你的。”
“会的,他肯定后悔把我当朋友了。”
“不会的,”霍亦远把她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因为你是他的朋友,你也说了,他是一个很温暖善良的人,所以他不会怪你,也舍不得怪你的。”
宋柔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看着他,“真的吗?”
霍亦远用袖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嗯,过完年我请假陪你一起去看看他,好吗?”
“好。”
所有伤心难过的事会随着时间淡化,但霍亦远知道,陈晃对宋柔的爱,在他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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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医院在三楼,楼层不高,放眼望去,树和房子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看过去也看不到什么好看的风景,只有一片刺眼的白色。
陈晃靠坐在病床上,唇色苍白,手里拿着一本书,坐了一下午翻来翻去也看不到几页,反而劳神劳力,把自己闷得不高兴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都不敢照镜子,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底,他见过父亲被病痛折磨过的模样,一个健康的人不到一个月形如枯槁,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下那把骨头。
连他自己都难以接受,甚至面对着最亲的人还会害怕,想要退缩,更何况宋柔。
可心里却总忍不住想再见上她一面,也许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她了,有时候他会想着如果她要是哭了,他要怎么办?
像平时一样哄哄她、逗她笑,或者将她搂进怀里,给她一个安抚的拥抱?
这么一想,现实又给了他一巴掌,他颓然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