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邪又向他嘱咐了一些事宜,待得她回到青樨院,已经是深夜时分。月上枝头,月邪一人独坐院中,目光茫然,不知在看向哪里。即便是刻意不去回忆,但有些东西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渗入脑海,挥之不去地,好似要扎根在她的心底。怅然若失,空荡失落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心情啊……明知从此以后,她和他只会形如陌路,再无交集,可为何自己会放不下他呢?月邪想不明白,叹了口气,她起身,走进屋内,她坐在床边,此刻,缘良正酣甜睡在床上。今天的事情突如其来,为避免她被卷入其中,月邪只能暂时让她昏睡。月邪盯着那张熟睡香甜的小脸,不知是梦到什么,熟睡中的她嘴角翘皮地勾起,可是下一刻又眉头紧锁,鼻子皱皱的,好似不太高兴。月邪伸出手,略带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额前,将禁制解除。“睡吧,没事了。”她轻声说道。没事了,她会试着把这一切都放下的,不管用多少时间。此刻,幽冥山主殿行宫处,灯火通明。神之初醒,沉寂了上千年的幽冥山渐渐恢复生机,灰沉的土地上种子开始抽芽生长,雨雾滋润,不过半天,整座幽冥山变得生机勃勃。南溟便是在这片祥瑞之气中踏进封尘已久的幽冥宫殿,早在他苏醒之时,幽冥殿内的宫使便从沉睡中醒来,他们洒扫除尘,装点宫殿,随时恭迎神子的回归。南溟一袭黑袍,面容淡然地走进大殿,宫使有条不紊地进行各自的工作,见到他进来,恭敬行礼后又是安静地打扫整理。南溟落座于殿上高座,他以手附额,双眼微阖,神态安宁似殿外的月光,整座宫殿,一时也陷入这无声的寂静。许久,他缓缓睁眼,眸中的光华瞬息闪过,瞳仁漆黑幽深,凝望着殿外的华灯。方才回顾转生的记忆,南溟看到了第一世的自己,他生做哑子,被生父认为不详,出生不过半天便被遗弃于山间,本以为这一世会夭折,却不想有人将他捡起,送与山下的一农户人家,但生活困苦,在十岁那年大病一场,终是离世再转生。南溟细想起,那个将他带出山间的人,白衣沾血,双眸失神,模样狼狈的她抱着羸弱不堪的幼儿走下山林,把他放在篱笆院门前,离开时,她将身上的银袋一并留下,而后将门敲响,便摇摇晃晃地消失在黑夜里。“竟然是她。”一声呢喃,如轻烟散入风中。南溟看着殿中摇曳的烛光,眼中的神色深沉如海。本以为自己和她只是结了这一世之缘,不想在两百多年前,他们已经见过……这几世转生,尝尽人间百态,悲欢离合,似真似梦,放眼回望,记忆里竟然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令他难以忘怀,魂牵梦绕……想到那张风轻云淡的脸,南溟眸光一暗,说起来,他得以苏醒,那女子算得上功不可没,但他替她承下天罚,已经两不相欠了不是吗?那为何心中总会不经意地回想那一段时光里的往事呢?点点滴滴,无不浮现在眼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缠绕在心间……南溟伸出手,宽大的衣袖下,黑色丑陋的鞭痕刻在白皙的手臂间,有些触目惊心,但他不觉得有多疼痛,相反的,心很安定。为什么?他曾这样问自己。大概因为,受伤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那个人吧。如果这世间没有了她,许多人会伤心吧,或许……他也会伤心的。南溟放下衣袖,倾世如玉的脸上,清眸中染上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失落。“月邪……师父……”一声轻叹,透着断续不明的情意,终是沉寂于黑夜之中。第二天早晨,玉生门大殿中。太颜和摩承得知邪修来犯一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门中,知道是穆云紫率人攻打,太颜神色巨变,摩承更是勃然大怒!“毁我结界,屠我弟子……早就知道此女心性为邪,当年仁慈留她一命,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摩承气得浑身发抖,他双目赤红,在殿中来回踱步,又急又躁,太颜看着他,相信如果穆云紫此刻站在这里,摩承绝对会第一个冲上去活剐她。平玉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心想他师父的暴脾气真不是一般的狂躁,往后自己还是顺着他老人家,省得会被他打死……他本想缩着不说话,可太颜却在这时开口问他,“平玉,你是说后来你师叔救了你们?”“月邪?”摩承闻言也停了下来,目光冷冷看向他,冷哼道:“那个不正经的怕不是在一旁缩头缩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