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辆雪白的小型轿车停在他身边,车窗降下,露出池予白那张秀丽白皙的脸颊,他的脸色红扑扑的,清透的眼眸中满是惊喜:“橙哥,真是你啊!我跟一位客户在这儿附近谈生意,吃完饭回程的路上瞥见一个人影很像你,于是就追上来,原来真的是你!”
苏橙背脊一僵,明明艳阳高照的,但他就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对了,池予白白妹
突然一股自卑感攥取了整颗心脏,苏橙忽然不敢将家里的腌臜事儿都告诉给池予白,他微微垂下脑袋,咬紧了唇瓣,却不知道该如何掩饰。
这段时间白妹本来就为了初创公司的事儿废寝忘食,要是再被搅合进他家这点儿破事儿,还不知道他要焦虑成什么样呢!
苏橙迟迟不说话,池予白脸上的笑容敛了敛,视线往下移了移,终于注意到苏橙手中的纸箱,里面放着水杯、卫生纸、草稿纸、签字笔等等杂物。
“橙哥”池予白欲言又止,他的神色哀伤又同情,小心翼翼地觑着苏橙的脸色,低声问道,“你被炒鱿鱼了?”
苏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正想说是他炒了江绥的鱿鱼,一道刺耳的喇叭声尖锐地响起,他们身后一辆私家车的司机探出半个头,不耐地扯着大嗓门攻击;“好狗不挡道!给我滚一边儿去!”
苏橙本来就在气头上,那司机满嘴喷粪,正好撞上他的枪口,他待要字正腔圆地骂回去,池予白就立马探出头朝后讨好地笑笑,十分知情识趣地道歉:“大哥,对不住啊!我们马上走!”
那司机见池予白认错态度良好,又加之长得好看,鼓胀的气焰也消散了不少,从鼻子里滚出一声冷哼,就把头给缩回去了。
苏橙磨了磨后槽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池予白,就麻溜儿地拉开车门坐在副驾上,全程都阴沉着一张俊脸,嘴唇都咬得泛白。
池予白一路上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吵着苏橙,又惹他不痛快。
苏橙其实压根儿就没气池予白,他现在气的是之前陷入纠结的自己,池予白一看就是那种被人欺负的老好人,如同一朵温和无害的小白花,任谁路过都能踩上他两脚,末了,说不定池予白还得笑着跟人家说声“谢谢”呢。
他为之前纠结该不该告诉他自家的糟心事而感到深深的愧疚!
“橙哥,丢掉工作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再次申请回向日葵幼稚园实习,如果也不想去,可以来我的公司。”池予白越说,声音越小,绯红从脖颈一直往上蔓延到了耳根,更衬得他唇红齿白,鲜嫩可口。
然而,苏橙此刻可没心思欣赏美男图鉴,他揣着心事额头抵住冰凉的车窗,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池予白不敢说话,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苏橙瞄了他一眼,他赶忙接通手机,对面的人跟他说了些什么,他的神情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
“橙哥,我得去趟人民医院,我母亲的主治医生联系我,他远在德国的一位导师有治愈我母亲的希望。”池予白挂断电话后就迫不及待地跟苏橙分享这个好消息,苏橙微微一愣,随后,他满是乌云笼罩的坏心情,也拨开几片阴翳,窥得一丝天光:“真得吗?那可真是太好啦!”
“嗯嗯,橙哥,我现在要去医院,你去吗?”池予白望向苏橙的目光盛满了希冀,还带着一丢丢殷勤的讨好,苏橙觉得心里又酸又涩,每次池予白露出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他就完全没法拒绝。
“走吧,反正我喜提失业大礼包,无事可做,我陪你去医院吧。”苏橙云淡风轻地耸耸肩,却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池予白霎时就笑弯了眼睛,像新月一样讨人喜欢。
来到人民医院,池予白和庞敬见了面,两人在办公室谈了很久,苏橙则安静地坐在睡着的楚娴面前,内心五味杂陈。
那夜陷入癫狂的楚娴仍旧历历在目,椅子狠狠砸碎右边膝盖骨的钝痛,依旧清晰得令他牙齿都泛着一股酸意。
苏橙不害怕是假的,可是,现在的楚娴,四肢和躯干都被束缚绳牢牢地绑着,即使在睡梦中,苍白憔悴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放松,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子在急速转动,不难想象,她正在接受怎样一种梦魇缠身。
可怜。
苏橙的眉宇间也萦绕着担忧,如果楚娴真的有机会能治愈,那池予白一定能卸下心头的大石子,他们也能顺理成章地得到父母的认可。
想到这儿,苏橙今天终于能开心些。
“吱呀”一声,池予白推门而入,苏橙抬眸看去,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池予白有些奇怪,眼神中是化不开的哀思,似乎在纠结一个重大的人生难题。
苏橙隐隐有股不安,他直接站起来,开门见山地问道:“怎么了?”
池予白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橙,喉结滚了滚,他像是承受不住苏橙目光似的,忽地挪开视线,艰涩地开口:“橙哥,庞医生说,母亲的病他的导师能救,但是,他的导师一直都在德国”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橙的一整颗心不停往下坠,似乎要坠到无间深渊去,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柔声问道:“所以,你要带阿姨去德国吗?”
第九十一章与乔颂吟的第一次交锋
池予白的眼圈红红的,无端令人想到枝头腊梅的颜色,也如同这般湿红湿红的,他没有说话,只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苏橙,让人的心都软成春水,柔得一塌糊涂。
苏橙没看他,也不说话,逆着光的五官辨不清神色。
池予白默默地走过去,忽然扑进苏橙的怀中,万分痛苦地说:“橙哥,我不想跟你分开,但是,我又必须带妈妈去德国接受治疗。”
“给我站好,别撒娇!”苏橙提着池予白的后衣领,把人给扯出怀抱,他严肃又认真地看着池予白,尽管心脏不断传来紧缩的痛楚,他还是一字一顿、异常坚定地说:“这次,你听我的,带阿姨去德国,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出发。身上的钱够不够用,我这儿还有张卡。”
苏橙说着就从裤兜中搜出一张黑卡,不带丝毫犹豫地塞进池予白的掌心,而后用强硬的眼神制止了他的抵抗。
池予白漂亮的眼中像是下着一场连绵的秋雨,其中的不舍、凄惶、哀伤糅杂在一起,令苏橙的心脏又疼了几分,可是,他现在决不能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