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雪一紧张,手中茶杯一歪,茶水打湿裙摆,她故作镇定地想擦一擦,却因没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摸了空。
姬月恒握住她的手,取出帕子替她细心擦拭,从容得很:“烫到了么?”
她抿抿嘴:“无碍。”
马车驶到一处镇子附近,程令雪眼尖地瞧见有一妇人在卖炸糕。
她忙抽回手,趁机溜下车。
姬月恒看着地上濡湿的毯子,眸中一霎晦暗,忽而又笑了。
到了卖炸糕摊子前,程令雪仔细看着招牌上显眼的“江氏炸糕”四个字。
“炸糕怎么卖?”
妇人笑眯眯道:“四文钱一份,我们家的炸糕都是用象郡的糯米制成,保证软糯可口,姑娘吃了定回味无穷。”
程令雪对妇人笑了笑,指着炸糕:“来一份。”想了想:“还是两份吧。”
妇人应了下来,一面忙活一面热络地闲聊:“姑娘是给车里的公子买的吧,二位这是要远行么,去哪啊?”
程令雪道:“洛川,洛城。”
听到洛川,妇人十分惊奇:“可是巧!我过一阵也要去洛城探亲,二位要长住,还是走走?那地方冬日冷着呢,姑娘瞧着是南边人,身子可会不舒坦?”
程令雪亦是讶异,道:“还不知要待多久,但我身子康健,不必担心。”
炸糕很快弄好,妇人递过去时,程令雪没拿稳,东西险些掉落。
“呀,小心!”
妇人忙上前扶住。
靠近时,她压低声道:“师父嘱托我给你带了瓶护心丹,并让我转告你只管解蛊,别的不必管。毒和蛊怎样了?”
程令雪装作被烫着,手忙脚乱地接过炸糕,飞速同师姐道:“毒清了,蛊还要一阵。另外,公子身边抓到的细作是赤箭,似与师父有些关系,师姐若有空,私下帮我查一查,但别告诉师父。”
江皊惊讶,应了下来。
“好勒!姑娘拿稳。”
匆匆说了几句,二人就此别过。
程令雪小心将师姐给的护心丹收入袖中,与师姐的短暂会面冲淡了她面对姬月恒时的窘迫,上车后,她很自然地将炸糕递他:“你要尝一尝么?”
姬月恒欣然一笑:“要的。”
炸糕给他后,她坐下来,小口小口吃着,像啃着最后一枚松果的扫尾子。
许是幼时挨过饿,她不论吃什么都津津有味,姬月恒仅是看着就有了食欲,他拿起炸糕亦尝了口,眉头蹙起。
“卖炸糕的人,定家徒四壁。”
“噗——”
程令雪忍俊不禁。
难得地,她听懂了他委婉的讥诮,师姐手艺的确不大好,但她们都喜欢吃炸糕,因而每次临时需要会面时,为了不引人怀疑,师姐常会假装买炸糕的摊贩。
她一发自内心地笑起时,杏眸便会微微弯起,澄澈的眸光浮动,没了苦大仇深的清冷劲儿,显得无忧无虑。
被她感染,姬月恒眼底也带了笑意:“你买她的炸糕,也算日行一善了。”
师姐若听到这话,恐怕会气得跳脚,程令雪眼底笑意深了些。但笑归笑,应有的警惕不能少,姬月恒心思缜密,她得极力避免任何可能被他觉出端倪的疏漏。
她垂下眸,看着炸糕:“我又不是菩萨,但这种摊子最便宜。”
一句话,让对面的青年默然。
姬月恒忽有些不是滋味,毋庸置疑,这是他吃过最难吃的东西。
但对幼时的她而言,或许是垂涎已久也吃不到的山珍海味。
忍着挑剔,他全部吃完了。
他总算不说话了,程令雪乐得自在,优哉游哉地吃着炸糕。
是夜,两人歇在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