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皇帝过世的那一年,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已经去世的便有数人,便如太尉房玄龄,就是这其中的一员,他也因此得到了配享李唐太庙的待遇。
在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人的势力倒台之后,房家的幸存者重新在长安站稳了脚跟。
而自李唐被改换为武周之后,因李昭德此前试图留意太庙的去留,便获知过消息,这些人,再加上申文献公高士廉的后人,蒋忠公屈突通的后人,都曾经对太庙之事有所关注。
相比于并未配享太庙的魏征、长孙无忌、李靖、杜如晦等人,高士廉、屈突通的分量要小上不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后人就会对此事疏于关心啊……①
只怕他们一带着那些点火助燃之物,就会被人给抓个正着,来上一出人赃并获。
李昭德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他们这叫无知者无畏了。
但一想到他们若真干出了这样的举动,将这等荒谬绝伦的造假消息送到洛阳,朝堂上会引发何种热议,又将会在朝臣之中引发何种反应,李昭德又觉,自己还是不该嫌弃他们愚蠢,而应当说,他们真是再好不过的“盟友”。
“去取纸笔来,我给六郎回一封信。”李昭德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激动。
随侍在旁的仆从当即为他研墨。
可当纸笔具备,即将提笔写下这封回信,提醒长安那头切勿将人放跑的时候,李昭德又忽然顿住了笔尖,放任乌墨在纸上氤氲开了一抹痕迹。
仆从随即就见,李昭德抬起了笔,将那张写坏了的纸丢在了一边。
“不对……”
他皱着眉头,脸上闪过了一缕思量之色:“这样不对。”
在武承嗣等人采购的东西中有硫磺,在圣神皇帝的那支火枪队开火后,也能闻到硫磺味。若是直接将人抓获,他们也完全可以说,他们只是在为圣神皇帝采购东西,而不是对太庙图谋不轨。
到时候,岂不是还能让人轻松为他们脱罪?
那也达不到他们想要借此从武家宗亲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计划。
与其如此……既然武承嗣等人想要行此等剑走偏锋之道,以促成武周太庙的建立,那他们又为什么不能再大胆一点呢?
比如说——
比起直接放任长安城中的局势发展,让武承嗣等人直接被抓获在宫门之外,还不如帮他们一把,让这把他们极有可能想要点燃在太庙之中的火,被顺利地引燃。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赃并获!
届时李唐太庙被烧毁了一部分,也正能让朝堂之上依然心念大唐的朝臣更觉愤慨。就算不能借此直接将圣神皇帝给拉下台去,也怎么都能在这当中埋下一根要命的毒刺吧?
那就让他们先烧好了。
这一把火,可未必是在拉下大唐的颜面,而是不破不立!
李昭德想通了这些,当即运笔如飞地写出了另外的一封回信。
为了确保这出大事的发展能够如他所愿,尤其是不能让武承嗣等人逃脱惩处,他甚至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该当寻找一个机会,拿下一个回返关中公办的职务。
这应当还是有些机会的……
想来那位皇帝陛下应该也觉得,像是他这等此前出言无状的人,还是直接离开洛阳为好,却不会想到,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会带来这样的一出惊喜。
……
身在长安的武承嗣等人还对其一无所知。
他们自觉小心地搜集完毕了用于点火助燃的种种物事,又将从他们暂住之处前往太庙的路线又往复走了数遍。
所幸,长安的宵禁比起数年前,那可真是松懈了不止一星半点,让他们在往来探路巡查之中,已算是将该当如何行事给摸了清楚。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都在相助于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借此立下大功,从此富贵无极,这长安城中竟是接连的两日阴天,还是无风的阴天。
当夜幕降临之时,本应当空的一轮皓月,已完全被阴云所笼罩。
武承嗣武三思等人带上了随同一道引火的下属,按照他们此前在里坊边角预留出的路,小心地越过了院墙,在避开了这一带的巡逻后,小心地朝着皇城摸去。
却并未留意到,在他们有此举动的同时,在他们相邻的院落中正住着监视他们举动的人,直接尾随在了他们的身后,又专门分出了一人前去报信。
这些人若要在他们得手之前便做出阻拦,恐怕也并非难事,但他们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还有意引开了附近的报时戍守之人。
武承嗣这边,就只觉他们的一切行动,都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今夜的正式动手,让他的心跳比起前几日踩点的时候不知要快上多少倍,甚至让他有些担心,自己会因短暂的手脚失控,直接从院墙上摔跌下来,发出什么会让人察觉端倪的动静。
但他最终还是站在了太庙之前。
长安禁宫先是因唐和帝的病情,被搬迁到了蓬莱宫内,后被遣散了一批宫人,现在又因圣神皇帝在神都即位,又调走了大量的人手,变得更加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