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妖后……好一个妖后!”
快马传来的军报念到此地,武媚娘当即勃然起身,“这颠倒黑白之事,他们干得可真是熟稔,敢问诸位,可有愿意前往讨伐叛党之人?”
契苾何力想都不想地应道:“臣愿前往。”
有契苾何力带头,在这朝堂之上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数个请战之声。
但还没等天后对这些人的请求做出一个回应,就已有另外一个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臣倒是觉得,在出兵应战叛党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去做。”
武媚娘循声望去,就见是裴炎在此时站了出来。
她目光中顿时闪过了一抹了然之色,却还是以惯常的口吻问道:“有何想法说来便是。”
裴炎恭敬地朝着面前之人行了个礼,“叛党终究是李唐皇室子弟,百姓不知他们逼宫之恶,只知天皇殡天,未有敕封太子之举,他们这些亲王也就自然可以从中一争。”
“若要出兵之时更显平乱有因,不如请天后速速将周王征调还朝,扶持周王以先帝亲子的身份继位。若有皇帝诏令,这些叛党必定不堪一击。”
裴炎乃是李旭轮的属臣,真是一点也不奇怪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只要李旭轮能够登上皇位,他这个做臣子的或多或少能拿到些好处。
何况,先帝过世,新君当立,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了一片朝臣的响应之声。
可在此时,又忽然有一人走了出来,“臣以为不可。”
裴炎皱了皱眉头。
这站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右相刘仁轨。若论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刘仁轨显然要比他不知高出多少。
刘仁轨心中叹了口气。
对于今夜的突变,他虽早已在此前做出了准备,却还是不免在听到这些亲王联手起兵,天皇又以这等方式归天的时候,感到好一阵的唏嘘。
可再如何唏嘘,话还是要说的:“诸位当真觉得,周王堪配天子之位吗?”
眼见裴炎有意辩驳,刘仁轨当先一步说道:“你莫要同我说什么,他是天皇天后所出仅剩的儿子!若非周王屡屡避让,自认自己不能承载群臣与百姓的厚望,天皇陛下何至于没能尽早定下太子之位,竟令宗亲与废太子有此邪念,直接逼宫篡位!”
“可他……”
“他年纪尚小也不是理由!”刘仁轨眉峰冷对,打断了裴炎的话,“恕我直言,天皇陛下身体欠佳,对朝政放任,惹得今日变故,若是周王在位,以他这等逃避的脾性,如何能保证,不会在将来重蹈覆辙?”
刘仁轨终究是亲自上过战场的人,在此刻近乎斥责的姿态,根本不是裴炎所能正面抗衡的。
裴炎也没法回答上刘仁轨的这个问题。
甚至在朝臣之中方才的响应声里,也有着这样的一番疑虑在其中蔓延。
周王提前折返长安,明摆着是个明哲保身之举,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真的能这样快地自父亲和兄长的死讯中缓过来,承担起君临天下的重任吗?
新天子即位之后的第一件事,还是要对那些反叛的亲王下达进攻的指令啊。
刘仁轨已振振有词地说了下去:“老臣倒是觉得,若要在向叛贼进攻之前先有新君坐镇,倒不如让镇国安定公主来做。”
群臣之中的响应之声,倒是比起先前说起周王继位的时候,要更为响亮得多。
但公主继承皇位的这句话砸在朝堂之上,所掀起的反对之声,也同样要比方才激烈得多。
在这大殿之上,顿时多出了不少窃窃私语。
有一个声音就当先跳了出来,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右相,你是安定公主的老师,说出这话,难道没有一点私心作祟吗?天下何曾有过公主继承皇位之事!”
刘仁轨锐利的目光当即转向了郝处俊:“那敢请足下说说看,若要比较文治武功,到底谁能和安定公主相比?”
“还是说,你又要如同当年教导废太子一般,只会说什么礼教二字?”
郝处俊的脸上一阵青白交错。他更是发觉,在刘仁轨说出这话的时候,天后朝着他投来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虽然彼时天皇天后封禅,前太子李弘对天后担任亚献之事做出规劝,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但若真要在此时重新来翻旧账,他必定讨不了好。
哪怕外敌当前,天后手握那等能将叛军从洛阳逼走的利器,应当也不会介意先将他给除掉。
他心中焦虑不已,便并未留意到,三两句话间将他给堵上了嘴的刘仁轨,神情却并不那么好看。
在郝处俊闭嘴的同时,刘仁轨也将眼神在殿中逡巡了一圈。
他发觉,在那句文治武功的比较抛出来的时候,依然不乏有人摆出了欲言又止或者沉默以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