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贤用近乎求救的目光朝着李元轨看去的时候,他好像也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这样的意味。
他没猜错,他不会猜错的!
“父皇他……”
李元轨没等李贤将话说完,就已将他打断在了当场:“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我们探听消息了。若是陛下本还想再拖延一阵,却被韩王的劝说给反过来劝得铁了心,非要尽快将周王从长安带回来,您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不对……不对!”李元轨握在身侧的手抖了一抖。
在场的其他人又如何会想到,他这身上的不安表现并不仅仅是为了促成李贤做出决定而演戏,还确实是怕被其他人看出他干了的好事。
萧妤借给他的宫人,不仅仅被他用在了探听消息上,还被他用在今日,将韩王在出宫前给“藏”了起来。
但他不能被人敲出自己是策划这一出的始作俑者,而是必须将这场戏继续表演下去,赶在安定公主没有回来的大好时机下,将李贤推到那个正面逼宫且发号施令的位置上!
他已继续说了下去:“危险的不仅仅是您的处境,还有我们这些支持于太子您的亲王。陛下若要让幼子继位,便绝不会允许宗室之中还有另外的声音,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我们要给他殉葬的时候了。”
“……!”
李贤都来不及为李元轨那句突然出口的太子而觉欣慰,就已被那后半句话给吓得愈发乱了思绪。“那我们该当怎么办?”
他们这么多人现在都抱着同一个念头,接连在东都一带积攒实力,若是被陛下忽然问罪,光是府上还未派上用场的甲胄,就能让他们被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所以他们毫无疑问,已没有了再退回去的机会,只能……
“只能拼了!”李元轨斩钉截铁,“太子,我们没有犹豫的机会了。”
“不错,今日陛下只是将韩王给扣留了下来,让人将周王召回,可谁又能确定,韩王会不会因为陛下坚持想法,就将我们这些人给全部供出来!又怎能确定,陛下不会效仿先帝,除掉对于皇位继承有威胁的兄弟和子嗣。”
他一把按住了李贤的肩膀,目光凛冽:“您是有被处决理由的,我们这些隔着辈分的亲王也和陛下没有太多的交情,再要是有天后从旁坚持,以防李唐宗室对她有所限制,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想有所行动,那就是真的晚了。”
“可韩王……”李贤下意识地发问,想问若是按照李元轨所说,他们现在就该当以最快的速度发起行动,韩王该当怎么办呢?
他可还在宫中呢!
然而先一步开口的,却是同来此地的李元谨:“我阿兄的生死全在太子的抉择之中。只要我们行动够快,在天皇陛下未及反应之时,以更快的速度控制住宫城,或许还能让我阿兄全身而退。”
李元谨的心情有些沉重,但在前来此地的路上李元轨已同他说了。
无论如何,韩王都已经和他们有了往来,若是李贤确实不是陛下中意的继承人,那么韩王的这段履历,就让他绝不能再做托孤大臣了。
陛下或许现在不会说什么,甚至看在他们这么多人也是为李唐延续而尽责的份上,对他们只是敲打一番,但迟早会一个个对他们发起清算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来上一出背水一战!
李贤的心脏都险些要在面前两人的建议中跳到喉咙口。偏偏这两道不容拒绝的目光,又将他给盯死在了原地。
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倘若他还想做这个太子,甚至是想要做这个皇帝的话,他就必须在今夜做出个决断。
要是韩王的未归,其实还有着其他的隐情,那也不能怪他们为了活命,为了他们的未来,只能选择在今夜发动叛逆。
李元轨的下一句话,仿佛是为李贤找好了最后的理由:“要怪,就怪天后和安定公主实在是逼迫太甚了!”
李贤的眼睛里霎时间都被种种复杂的情绪淹没了过去,却又在这府中明灯被点起的时候,变成了一道锐利之色。
他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还险些因此而一无所有。
在侥幸重新回归故土后,他就更不能再一次的失败。
他得赢!哪怕赢得并不那么光明正大也无所谓!
李贤做出了决定:“尽快——尽快调兵!”
各方宗室之中,因李元轨等人的计划加入其中的,大约有十几人,其中有不少人还在各州任职,只是来信表达了对李贤的支持。
而今夜能够随同行动的,还有五人。
按照每人在洛阳和其周遭屯兵过千的目标,今夜除了来不及调拨到眼前的人外,起码还能有两千人用于宫变。
夜间的千牛卫、监门卫和其他守卫宫城的士卒,绝没有这么多人,反而是他们不仅有着人数的优势,还在戍守宫门的人手中有内应。
这将会是他们最好的动手时机。
李贤翻身上马之时,又在心中告诉了自己一声。他不是要去弑父的,他只是需要保护住自己曾经拥有的权力,而后对于这个天后强于天皇的畸形朝堂,来上一出拨乱反正。
阿耶很快就会意识到,只有这样才是真正有益于王祚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