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转而为她再做些准备,好让她能顺利回返。
当先,便是送别了前来长安求援的库狄真如。
抵达长安后休息了数日,已让库狄氏此前报信赶路的疲惫从面容上消退了下去,更看出了几分神态从容来。虽然仔细看去,在她的眼底依然有几分焦虑之色。
好在,她旋即就听到皇后说起,最后的决定乃是由安定公主自川蜀秘密发兵,请她尽快回返吐谷浑告知弘化公主。
有陛下彼时的表现在前,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库狄真如的第一反应竟不是,从那条不太好走的路进军,会否无法对吐蕃做出足够的打击,成功援助吐谷浑,而是……
“若公主自巴蜀方向入藏,我等该当如何对她做出策应呢?”
李唐境内,巴蜀本就像是独立在外的地方,更因南蛮、瘴气的存在,变成了流放罪人的常去之处。
这样的地方,消息是不容易往外送出的。
就算安定公主真能在抵达蜀中、募招完毕府兵后,令人卖力绕路送信前往吐谷浑,她们这边也没法估计,公主翻越那段拦截东西的雪岭到底需要多久。
更没法估计,在安定公主的队伍正式抵达藏原之上后,还能保留多少兵马的作战能力。
因藏原东南之地分布着东女国等西山八国,又有党项羌、白兰羌等部落居中阻断,安定公主必然不可能有机会轻易经过这一片地带,派遣信使跨越这其中的领地,将消息送到她们的手中,从而对禄东赞所统领部众进行有预谋的包抄夹击。
甚至当公主抵达藏原的时候,吐蕃与吐谷浑之间的局势也可能发生了转变。
这份支援的来之不易,库狄真如能猜得到,但这等出兵方式到底该当如何呼应,却成了最大的问题。
武媚娘闻言,朝着库狄真如投去了赞许的一眼。
如果说,这位库狄夫人在陛下面前的陈词,就已让武媚娘对她另眼相看,深觉弘化公主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人前来报信,那么这句无关安定是否过于年少、只关乎大局的发问,就是让武媚娘对她更多出了几分好感。
这倒真是个办事好苗子。
可惜眼下,她还只是因裴行俭坐镇吐谷浑,协助着一并处理公事。
不过当下不是发掘人才的好时候,武媚娘便只顺着那个问题答道:“这件事,我也向安定问过。她说,这个问题现在去谈,就是将战场视为儿戏,也将所有人都看作棋盘上的棋子了。益州大军的甘松岭之路走出后抵达何处,会否先行与当地羌人发生战事交锋,都还是未知之数。”
库狄真如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因数年的吐谷浑生活,她很确定,安定公主做出的这个猜测是没错的。
武媚娘道:“所以安定的意思是,她要因势利导。吐蕃夺权扩张速度过快,内部又有君臣矛盾,地处唐蕃之间的小国与部落其实在立场上都有所摇摆,是敌是友都不能按照此时的经验来判断。等她抵达藏原之后会小心行事做出抉择的,在必要也合适的时候再来联系吐谷浑。”
“当下,吐谷浑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武媚娘顿了顿,继续说道:“一是在知晓唐军已派遣出援兵的情况下,阻挡住吐蕃的攻势。如若局势当真已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也可先自日月山口撤离出去,但务必确保河湟不失。”
后头的半句不是李治的意思,而是武媚娘自己加的。
但库狄真如并未分辨出这个特殊的信号,只当这是陛下对于吐谷浑落败之后的包容。
有了这一句兜底之话,她在前来汇报战况之时的莫大压力,终于比之先前缓和了几分。
武媚娘继续说道:“另一件,便是在有臂系红绸之人抵达吐谷浑边境的时候,千万不要将人给当做是入侵的敌人给杀了。那会是安定公主与你方交流的信使。”
“我记住了。”库狄真如慎重地答应了下来。
有这两句话在,哪怕摆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出筹谋殆尽、算无遗策的行军计划,她也有了回到吐谷浑继续协助戍防的勇气。
她朝着武媚娘行礼:“皇后殿下不必多送了,我这就赶回吐谷浑去。”
她本还想见一见那位敢于在此时向陛下请战的安定公主,可惜在皇后告知于她消息的时候,这位公主去向英国公请教,为出战做准备去了,库狄真如也不打算耽搁,干脆直接起行。
反正等到两军会合之时,她们总能找到见面的机会!
在武媚娘的视线之中,那年轻的女子没有任何一点犹豫,径直翻身上马往西而去,在已经愈发鼎盛的暑气里,很快变成了日光中不太分明的身影。
但当她望向近前的时候,又分明还能看到,库狄氏所骑乘的马匹留下了一串脚印,充当着她来过此地又从此地起行的证明。
武媚娘的嘴角好像有些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几分。
库狄真如是如此,安定公主的出行,又何尝不是再迈出了一步。
固然那自蜀中悄然动兵的策略,注定了李清月的出兵不可能闹得大张旗鼓、满城风雨。
就算天子也未曾亲自相送,只是在大军开拔西域的同时,由她率领着一支精兵扈从,连带着薛仁贵与黑齿常之一并出发。
武媚娘却可以清楚地看到,此次出征已有了一番格外鲜明的变化。
当英国公领人前来践行之时,他看向李清月的目光,分明不是在看一个晚辈,也不是因暂时托付了长孙在她的手底下,要做个操心的家长,而是确实在将她当做一员可靠的将领。
还是一个,敢于在临危之际挑起大梁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