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颔首:“该当如此,相关事项你寻专人去办就是。”
“此外,”李清月顿了顿,“还有一件喜事需要向阿耶汇报。”
见她愈发认真起来的神色,李治不由眼皮一跳。
李清月道:“去岁我自辽东折返长安之前,给新罗王金法敏送去了一封信,随同这封问候信件一并送上的,还有辽东生产的稻米。听闻长安蓬莱宫建成之时,金法敏还曾经派遣国中大将金庾信前来朝贺,将熊津与安东都护府之间的北汉山城拱手送上。我给他送上一份回礼,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对方果然也很是知情识趣,在听闻今年辽东开垦土地、扫击靺鞨残部尚需人手之后,派遣出了一支队伍做出援助,甚至没敢接受李将军意图给他的回馈,更不敢对煤矿铁矿再有半分提及,只说是来协助于天朝上国的。”
“阿耶,”李清月又一拱手,脸上写着不加掩饰的喜色,“新罗王此人虽有野心,甚至一度在朝廷进攻高丽期间玩忽职守,但他近来的表现已是越发有臣服安分之态了。可见,多敲打敲打,防患于未然,果然是与他国相处之间的正道。所以——我在此恭贺于您了。”
恭贺?
李清月笑得出来,李治却没法毫无所觉地接下这句恭贺。
他面前站着的这个孩子确实还属年少,但她都已够资格参与到元日大朝会之上,就该当将其当做正式官员来看。
那么当她说出新罗近来的表现之时,李治就显然不能将其只当做在交代东面局势来看。
她回来的时间也太巧了,巧到让人不得不去想到,她与其说是在讲新罗,还不如说是在讲吐蕃。
新罗不过区区弹丸小国之地,说句难听的,这样一个山多地少又缺煤铁资源的国家,除非李唐对其完全疏于防守,才能让其有成长起来的机会。
可在李清月的方略中,在李治自己也做出的表现里,他们只要稍有一点叛逆的迹象,就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警告打压。
那吐蕃呢?
吐蕃在象雄古国的根基上飞速发展,在松赞干布在世之时就已展现出了其惊人的战斗力与野心,论其疆土面积更是远胜西域——
它又怎么能被这般放任忽略?
李治抬眸发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听起来像是在岔开话题。
但他带着几分深究意味的目光足以让人看明白,他现在要的不是一个遵循着恭贺之言说下去的答案,而是让她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给说个明白。
李清月看懂了这个意思,一点没有隐瞒地答道:“我坐船回来的。”
她随即又补充道:“全程船只急奔,舵手摇桨加速,哪怕是这段黄河水道的逆流而上,也仅仅花费了六日的时间。”
这才让她赶在今日抵达了李治的面前。
“我原本是担心,我所举荐的阿史那卓云在西域战事中没能为阿耶尽心,让西域出现了动乱,若真是如此的话,我就该当往那边走一趟。反正如今辽东已属太平,各方事项都已步入正轨,我便是暂时离开,随同西征大军一并出发,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我在抵达长安后才知道,我不必往西域去了,我应该向阿耶求另一件事。”
在收到葛萨向她通报的消息之时,李清月真是被惊了一跳。
她原本觉得,西域那边在今年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吐谷浑那边有裴行俭和弘化公主的配合,只要吐蕃没有发动全面进攻,就应该能将其给拦截下来。
可倘若吐蕃真这么做了,那么大唐也有了更加名正言顺的理由对其做出还击。
到了那种时候,想要说服李治增兵西域应该不难。
安西都护那边,兴昔亡可汗与继往绝可汗之间的矛盾被卓云提前发现,并未因为安西都护苏海政的判断眼力不佳而引发问题,就算真有祸乱,也应该只是在局部发生的部落争端而已。
然而这庭州陷落的战况,却让人当即悬起了心。
李清月相信,这出延迟抵达长安的军报背后,必然还有其他问题,于是立刻做出了返程的决定。
她一面让人送信熊津大都督府,告知于刘仁轨她要暂离的消息,请他帮忙看好此地,一面则对手下的人做出了一番安排。
以卢照邻、姚元崇为代表的文官继续负责此地百姓的归化、耕作之事。
庞飞鸢、沙叱相如等武将负责督办当地的戍防与练兵。
她自己,则带着黑齿常之快速赶回了长安。
倒也不能怪她总要带着黑齿常之跑来跑去,谁让她自己还不能在所有场合下都上场杀敌,总得带个趁手的将领,才好去跟上头请战。
但没想到的是,她才到长安,就从阿娘这里获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
在西域战事有变的同时,吐谷浑也发生了一出惊变,甚至连国主的位置都发生了更替。
然而,在战报送到长安的时候,陛下做出的决定居然是先打完西域那边的平乱之战,再行援助吐谷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