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公里咯。”
年轻人点点头,给司机又扫过去二百块钱,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跳下去,暴雨瞬间杀入车内。
“喂,”司机猝不及防,很善良地大吼道,“你去哪里啊?看不到路面了好危险的,踩到井盖你就完蛋——”
年轻人却像听不见一般,头也不回,甩上车门冲进雨幕。
严喻在暴雨中狂奔,浑身湿透,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但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冒着危险冲下已然变作洪水瀑布的天桥。
再等我一下,陶琢,他心想,再等我一下。不要走。
严喻冲到一中后门时已然快零点了,马路上空无一人,没有人会在这种恶劣天气里出门。严喻无视红绿灯,横穿而过,眨眼间就来到铁门面前。
后门的保安睡着了,严喻叫不醒他,干脆后退两步,加速上前,一下攀了过去。
严喻用同样的方法翻进宿舍区,狂奔跑上顶楼,用力一推,打开了天台大门。
空无一人。
那一刻严喻心脏骤停,倏然觉得浑身冰冷。
可下一秒,他就看见了蜷缩在天台角落,靠在那张那天他们忘记搬走,后来也没有人搬走的老旧课桌上的陶琢。怀里还紧紧抱着严喻送给他的金毛小狗。
严喻一步步朝陶琢走去,他的脚步声被暴雨掩盖。
然而就在他走到陶琢面前的瞬间,陶琢却若有感应一般,撩起眼皮看他。
陶琢浑身湿透了,和他一样狼狈。头发、T恤、校服外套和校裤都紧紧地粘在身上,勾勒出一个瘦弱的少年的身体。
“严喻……”他看着严喻,呆呆的,仿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真的出现,半晌后才轻声道,“我肚子疼。”
严喻一顿,下一秒猛地将陶琢拽起来,紧紧抱到怀里,再也不想放手。
陶琢这才感觉灵魂慢慢回到了身体里,他的全世界又回到身边。
陶琢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严喻的衣服,在发现这个人真实存在,而非过去三个小时里他无数遍的臆想时倏然一震,在严喻怀里痛哭出声。
“我肚子疼,严喻……”陶琢哭着说,“你不要我,我肚子好疼……”
严喻觉得心快碎了,把陶琢抱得更紧,恨不得把这个人与自己的骨血融为一体,绝不会再被任何人或事分开:“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不要你,是我的错。原谅我,我再也不会走了。”
“严喻,你这混蛋,”那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讨厌你……”
“不要讨厌我。”严喻把头深深埋在陶琢肩窝,和怀里的人一样颤抖。
陶琢有很多话想说,可这一刻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哭了一会儿,忽然猛地抬头,伸手勾住严喻脖子,近乎疯狂地和他接吻。
严喻也热烈地回应他,任由他青涩又莽撞地啃破嘴角与唇肉。
那吻仿佛动物的撕咬,他们凶狠地咬着扯着吮吸着,企图掠夺走对方口腔中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寸战栗。鲜血的腥味弥漫在齿间,分不清是谁的,就这么混在一起被吞咽下去。
他们会永远这样纠缠着在一起。
吻不知持续了多久,仿佛有一辈子那样长,陶琢失去力气,浑身一松,又被严喻接住。严喻手掌盖着陶琢的后脑勺,用力一摁,把他整个人紧紧锁在怀中。
“陶琢,”严喻的声音仍在颤抖,透过骨骼与肌肉,深深地传到陶琢身体内,“九点三十二分我没有赶到,为什么不下楼。”
陶琢抽了一下鼻子。
今晚的南城没有亮灯,世界一片漆黑,只有不时穿云而过的闪电,带着爆裂之声撕破夜幕,将世界洗刷成一片惨白。
狂风疾掠过天台,掀起他们的衣角,弄乱他们的头发,而陶琢的声音震动心脏:
“我想,如果你能鼓起勇气来找我的话……迟到一小会儿也没有关系。”
电闪雷鸣摧塌人世,颠倒梦想,却无法拆散年少的爱人。
他们无所畏惧,只会在狂风暴雨中紧紧相拥-
卷三·霆雨声摧完-
第49章天晴
陶琢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昏了过去,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沿着铺有青石板路的小巷向前走,天下小雨,来往行人都撑伞而过,只有他没有伞,在冷冰冰的天气中瑟瑟发抖。
但他继续向前,坚持着向前,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太阳渐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