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重重周旋间终于暴露了最终的目的,那一箭根本瞄不准,为的是吸引沈霜野的注意,冲谢神筠去的才是杀招。
第38章
袖箭连发快如惊电,根本不给谢神筠闪躲的机会,但她仍是在那瞬息之间仰身拉住身后的竹窗,在矮桌上轻巧地翻了个身,箭锋深入窗棂刻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与此同时龙渊脱手而出直直钉上了刺客咽喉。
刀光从侧面闪过,雪亮刀锋下下起了一簇红色的雨花,全淋在了谢神筠身上。
沈霜野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抿紧了唇,问:“你没事吧?”
这一刻的惊心动魄让他心跳如雷,犹有余悸。
谢神筠从桌上坐起来时雪白的一张脸上还沾着零星血迹,更衬得她面容冰冷,眼里似结了冰霜。
“有事,”谢神筠垂眸,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衣裙,冷冰冰地说,“我这是新裙子。”
谢神筠今日穿了一身明红广袖,衣间织银绣彩,满绽雪白牡丹,花瓣还用银线缀了华彩,熠熠生辉。
可现在她衣上沾了污血,白牡丹成了红芍药,血渍深入纹理,就算能洗干净这身裙子也算是毁了。
阿烟看她周身狼狈止不住地跺脚:“唉呀,怎么搞成这样……”
谢神筠抬手,她立时噤声。
沈霜野抿唇盯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先前谢神筠先前躲在他身后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神筠爱洁,他早便知道。
烛火被微风吹得轻晃,谢神筠雪白面容上那一点红色极为扎眼,她神情愈冰冷,眉眼却愈发秾艳。
她再开口也是颐气指使:“这条裙子你得赔。”
沈霜野眼底幽暗:“我方才救了你。”
“我方才也救了你。”谢神筠从袖中摸出丝绢一点点将面上血渍擦干净,“这是两码事。”
脸上的血能擦干净,发间却仍有血污,她周身狼狈仍似披红拥锦,生死一刻也不能叫她动容。
对身上沾血的厌恶却是真真切切。
谢神筠将绢帕收入袖中,道,“放心,这裙子我今日穿了一天,不叫你全赔,也就是半年俸禄而已。”
“那我这半年可得喝西北风了。”沈霜野闻言,拇指按着刀柄,说,“郡主是打定主意要讹上我了。”
“沈侯爷用词可得谨慎些,什么叫讹?”谢神筠抬眼,面上析出点似笑非笑,“若不是你,我如何能惹上今日一桩祸事?”
谢神筠说得信誓旦旦,好似真看不出来后面那名刺客是径直冲着她去的。
沈霜野拔下深入窗棂的袖箭,沉沉看她,说:“那名刺客可是冲着郡主来的。”
方才生起的小火炉在混战中被踢翻,炭火撒了一地,还有零星火星在血中苟延残喘。地上的污血濡湿了沈霜野袍衫下摆,原本深色的衣衫还未干透,沾了血渍颜色更深。
经了两场生死力博,他同样狼狈不堪,但气势愈发冷漠沉着,如霜侵寒秋。
“是冲着我来的,”谢神筠淡道,“但侯爷怎么也不想想,前后两场伏杀的相同之处。”
舱外人早循声望了过来,宣蓝蓝攀着门框往里看:“这是怎么了?”
“你、我,还有宣世子,可都是经手过燕州城外那批贡物的人。”
谢神筠踩着凳子下来,目光扫过舱内一片狼藉,轻声说,“我若遇害,今日众人焉能得好?”
谢神筠敛了神色出舱去,阿烟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两岸灯摇烛红在夜色中分外清晰。阿烟先前赶着船朝近岸处漂,只图以最快的速度上岸,不求岸边有泊船处,此时船已近岸,渐闻人声。
此地偏僻,无甚人来往,但远处人影憧憧、喧嚣鼎沸,尘世烟火气吹散了肃杀氛围,叫人的心都在这喧嚣中安定下来,有恍如隔世之感。
宣蓝蓝喜道:“靠岸了!”
这日原是游湖赏春散心,过得却叫人心惊胆战,宣蓝蓝早就受不了了,第一个跳下船去,下船时腿一软,后怕都浮出来,险些栽倒在地。阿烟嫌弃地扶了他一把,又顺手在他背上一抹,把手擦干净了,这才转身去扶谢神筠。
宣蓝蓝对此一无所觉,下了船之后他本能的想往人多的地方去,但又不敢孤身一人,只好站在船下踌躇。
谢神筠出行时皆有禁军护卫,要不了多久就会赶来。
沈霜野最后下船,站在柳树垂影中,隐约现出一线雪亮刀锋。
“若刺客真因贡物而来,那今日风云皆因你而起,你才是罪魁,”沈霜野道,“你在买回那批贡物时算的就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