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筠听了这话,搁下笔,道:“定远侯那边回的日子,不好改。”
她敲了敲阿烟的脑袋,担心她心性未定之时就误入了求神拜佛的歧途,冠冕堂皇道,“迎财神只是风俗,不可笃信。”
杜织云拿着请帖没动,末了也皱着眉说:“孤山寺塌了,今年也没能去上香,这倒不是个好兆头。”
“我没说错吧,孤山寺塌也和他有关系,”阿烟信誓旦旦地说,“我看定远侯就是命中带煞,破军上身,沾上他就得破财。”
谢神筠想起来什么,竟然笑了笑:“这你倒是说错了,定远侯的八字分明是紫微星入宫,天魁星占首,逢凶便有贵人相助,富贵至极。就是——”
她不知想到了何处,却没继续说下去。
“我看是敛别人的财,富自己的贵吧。”
阿烟撇撇嘴,没等她又伸手就捂着脑袋跑了。
——
沈霜野不知道梁园里为着请他吃饭已经把他打成了破财童子。他才回府中,管事又到了近前,手中捧了张名帖,寥寥几笔勾出远山清川,意态悠远。
“侯爷,”管事有几分紧张,“是瑶华郡主的名帖。”
沈霜野接过来,认出了谢神筠的笔迹。
请帖是谢神筠亲自写的,邀他两日后拾芳楼赴宴。
况春泉凑上来看:“鸿门宴呐。”
“是财神爷上门了。”
沈霜野没让他多看,收了帖子,掀帘走了。
——
两日后雪满长安,谢神筠在拾芳楼设宴,请沈霜野赴席。
元月里灯市如昼,如星河倒悬。
拾芳楼揽星逐月,坐在楼上能将千灯挂高楼,琉璃照夜宴的盛景尽收眼底。
沈霜野上到楼上雅间,下人推门请他进去,水晶帘后设席,谢神筠一早便到了。
沈霜野拨开水晶珠,在那迸溅的珠光玉碎声中道:“对不住,来迟了。”
“侯爷到了。”谢神筠听见动静,起身相迎,“侯爷几时来都不迟。”
谢神筠引他落座,摇铃开席。
水晶帘动,婢子鱼贯而入,环佩无声。
宴是私宴,没有旁人,桌上的菜色是沈霜野喜欢的,他不动声色地看过,没有动筷。
上首空置,谢神筠端坐在他对面,鬓边白昙剔透,似浮在烟云灯火里。
“答谢宴拖到今日,是我的过错,”谢神筠执杯先敬,“还请侯爷不要怪罪。”
沈霜野神情疏淡,没有举杯:“我同郡主没有恩情,何来答谢之说。”他盖住杯沿,“菜是好菜,酒就不喝了。”
“谢还是要谢的,”谢神筠唇沾酒水,再抬眼时如浸初雪,“我谢侯爷孤山寺不杀之恩。”
“这话该我同你说,”沈霜野同她对视,“那日没能杀了我,郡主觉得可惜吧。”
“不可惜,”谢神筠声音不高,“我向来惜命,做不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侯爷这样问,是觉得可惜吗?”
沈霜野眉眼不动:“可惜什么?”
“可惜我命硬啊。”
“不可惜。”沈霜野拿话回敬,“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才可惜。”
席上的菜没有人动,热气渐渐冷了。第一轮的相互试探没有结果,他们在言语周旋间谨慎打量着彼此,想要找出对方的破绽。
沈霜野摸着杯盏,葵花的口沿触之温润:“郡主遇刺是大事,三法司至今未曾结案,动作未免也太慢了。”
“三法司未曾结案,不是太慢,而是不敢,”谢神筠道,“侯爷是亲历人,应当知道那日刺客所用兵器同徐州军械相似,太子殿下近日正为徐州府兵翻案一事心烦,三法司自然有所顾虑。”
“郡主是在暗示刺杀一案同徐州府兵余孽有关?”沈霜野声如金石相击,“没有证据的话还是慎言。”
“侯爷没有听明白我的话,那批军械只是同徐州相似,而非一模一样。”谢神筠当然不是在暗示刺杀案同太子有关,她暗示的另有其人,“同徐州军械相似的兵器侯爷不觉得眼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