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行伍之家,早晚有这一日。所幸众多儿女皆已长大,忠清和娴苔日后就只能夫人多费心了。”虽然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可起伏的胸膛还是出卖了他。或许是内心有太多的不甘心,握着若舒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添重了些,若舒回道:“你好生养伤,我请了许多大夫,总有对症的。”秦道川却似毫不在意,“我并不惧死,若有不甘心,便是不能与你白头到老。”若舒正欲开口,他却接着说道:“我先走一步,在来世等你,你慢慢来,不急。”或许是话多了些,又止不住咳了起来,尽管他强行将嘴里的血咽了下去,仍有些许的残血自嘴角溢了出来。见若舒打算起身,将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拉紧了些,因为不能言语,只能摇头示意。若舒抽出自己的丝巾,轻轻为他拭去嘴角的血痕,一低头,早已满溢的泪水滴落了下来。“莫哭,相处半生,难得见你如此。”却因为这句话,又带出了咳嗽。若舒无言地摇了摇头,泪水却越发汹涌。之后,他几次张嘴都未能如愿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内心的焦急和无措只能反应在紧握着若舒的那只手上,若舒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秦道川未尽的话语。“你歇歇,我又不走。”若舒宽慰着他,不甘心地看了眼静立一旁的大夫,对方只是赶紧低下了头,再没有其他的表示。门帘掀起,忠淇走了进来,见忠澜、忠漓和许氏早已泪水涟涟,跪在床前。下意识回头望了眼,快走两步,也跟着跪了下来。秦道川无奈地朝着若舒笑了笑,缓缓伸手,从她的脸颊滑过,手指努力地从她耳后拨下来几缕秀发,却只得做到此处,带着满眼的不甘和留恋赫然长逝。若舒呆坐在那里,任由他那只无力的手从自己胸前滑落,只感觉到秦道川手劲的渐渐消逝,透着一股冰凉。一旁的大夫轻声说道:“将军——过了。”屋外的忠湛听见屋内传来几声‘父亲!’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重重将头嗑在了雪地上。因为要为秦道川更衣,许氏与忠漓去扶若舒,发现母亲被父亲握住的手腕已是一片青紫。扶起她时,母亲的身子竟是瘫软无力的。看到忠澜和忠源为秦道川换上的竟然是鲜红的婚衣,从头到脚,一样不落。若舒心如刀绞,心中悔恨不已,早知如此,自己方才为何不多说几句让他暖心的话,让他明白,如今早已不再计较当初。“拿剪子来。”轻声说完,见忠漓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我绞了这缕头发让你父亲带去,好全了他的心愿。”当初因为两人并未全礼,所以也未结发留存。秦道川最后时刻心心念念的想必就是这个。终章因为新罗的突然发难,忠源首尾难以兼顾,忠澜获悉,连夜赶去援助。秦道川有言在先,不在莫城举丧,于是只留了忠淇守在北地,忠漓和许氏陪着若舒扶灵回京。路过军屯的时候,路边乌央央跪了一片,兰萱和夏荷她们头戴白花领着儿孙跪在其中,见了若舒如何忍得住,除了秦东,跟随秦道川半生的秦南、秦西、秦北都先走了一步。“夫人,让我送将军回京吧。”秦东驻着双拐,正欲下跪,就被眼疾手快的忠漓扶住了。若舒点头,“母亲,让东叔与我同乘吧。”忠漓因为犯了咳疾,已不能骑马。别了军屯众人,一路行至西郡交界处,白颜青领着白景天和两个女儿跪在路旁,若舒看着素未谋面的儿媳,说道:“战事未完,忠澜恐怕不能回来过年了。”白颜青说道:“母亲,要景天随着一同回京吧?”若舒摇头,“将军若在,必定不肯。边防要紧,景天明白的。”白景天忍住心中的悲痛,答道:“景天必定会守住西陲,绝不让祖父忧心。”别了西郡,行至东郡时,长公主领着三个儿女也早早在路旁跪祭。盛珪扑在秦道川的棺木上久久不愿松手,忠漓劝道:“你父亲守在北地,你当担起长子的责任来,替他好好守着东郡。你祖父在天有灵,必定也是希望如此。”因为年关将至,灵车一直未停,到达京城时,正好腊月初一。灵车先是在秦家亲卫营外停了一会,留守的亲卫军皆一身素缟跪在营前,这里承载着秦道川半生的功名和心血,若舒脑海里翻过一页页往事,心如刀绞。声名显赫的国公爷战死沙场,十里长亭处,得了信的京中百姓将入城的通道堵得严严实实。忠清和娴苔、慧容领着盛玦、赵辰良陪着娴雅跪在路旁,乐君和王垂文、颖泉和颖江也跪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