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道川默默将秦北的眼睛合上,将他的衣衫整好,掏出怀中的棉巾盖在他的脸上,之后默默地坐在一旁。忠湛只觉羞愧得不敢抬头,摸着自己的那条伤腿,怨怪着苍天的不公,若他有条好腿,也不至于此。秦南抹去眼中的泪水,“将军,以防对方偷袭,我也去外面戒备吧。”秦道川说道:“四人一队,一个时辰换一班,我也在内。”而后闭上眼睛,山谷的另一方出口就算无人看守,也不能去,出去之后就能看到鞑子的营帐,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唯一能走的路又有强敌看守,秦北这几年的战力在秦南和秦西之上,就算是自己,因为旧疾也缺了少年时的耐力。若是强攻,胜算几何?对方既有心于此,恐怕不会轻易地放副将来援。左思右想之下,秦道川决定赌上一把,等天光大亮,对方无处藏身,强攻一次,十几个的人亲卫加上自己和秦南他们,就算要留人护住忠湛,也能与那个高手拼上一阵。坐以待毙素来不是秦家军的作派,秦道川将想法道出,大家皆十分认同。因为秦北的伤,大家皆知道这个高手是个左撇子,用的是西夏的弯刀。这种兵器在马上极有优势,但近身做战,却不及刀剑。秦道川摸着自己的长剑,虽然来得匆忙,但大家皆装备齐全,二十余人的战队,足可一战。半夜时分,听到动静的秦道川他们冲出洞去,外面的四人已经与对方交上了手。漆黑一片的山谷,除了能感觉落到身上的雪粒和地面上积雪的反光,就是周围兵刃的相击之声。忠湛在洞内听得心惊,准备起身,奈何那条伤腿十分不给力,勉强站立之后,若是不扶岩壁根本无法行走。只得恨恨地敲击着自己的伤腿,无奈地看着藤蔓外的一片漆黑。心魔秦道川一个一个摸了过去,第一个就摸到了秦南,“将军,我没事,死不了,只是无力了。”接下来,是卢佐,手和腿都被割了一刀,还好因为温度低,伤口自己就凝住了。再摸到秦西的时候,却没有反应,秦道川摇了摇,无力地呼喊着:“秦西,说话。”可惜无人应他。秦南和卢佐粗粗绑好了身上的伤,也一个接一个地摸了过去,活着亲卫军只剩下六人。秦道川手持长剑,照着鞑子留下的尸首一个接一个捅过去,果然还有未咽气的。将自己的人都拖入洞里,看了眼一脸惊愕的忠湛,说道:“外面冷。”虽然只剩下一半的活人,但躺着的人占地方,洞里反倒比昨日显得更拥挤了。秦道川说道:“秦家军宁死不屈,若我不能再护着你,你也不能让自己落入鞑子的手里,免得盛琰难为。”忠湛脸色铁青,重重地点了头,“父亲,孩儿谨记。”秦南默默地走了过来,“将军,我为你治伤吧。”秦道川脱去早已残破不堪的斗篷,卸下身上的盔甲,他与卢佐一样,也是左臂和左腿上有几处刀伤,幸好都只伤了皮肉。“大家伤势如何?”秦道川问道。卢佐接话道:“都只伤了皮肉。”那些伤得重的,如何撑得过彻夜地作战。秦道川心中发紧,副将一直未能来前援救,多半是被鞑子的兵马拖住了。微微一笑,恐怕对方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接下来,便是用自己要胁秦家军了。可惜,自己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相同的境地,祖父和父亲也是一同死在了沙场之上,几十年后的现在,自己也要和长子一同死在沙场之上。想着远在青州的若舒,秦道川不由得失笑,这么多年,她依旧未改,自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回了青州。为何就是留不住她呢?若她知晓自己战死,会如何?会像当初自己被她的诈死惊吓之后,丢了半条命么?秦道川摇摇头,她不会的,即便她会伤心,她也会一如既往地过下去。她会离开京城,长居青州,依旧用纸笔指点着她打下的‘江山’。杜若远死时,她是那样的悲痛欲绝,凌迟宁王,血洗世家。对自己,恐怕她从未想过要为自己报仇,是啊,自己的仇她也报不了。她是个最会计算得失的人,怎会做这种没有回报,毫无把握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