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祝,你来,”花姐伸手把祝缨拉到身边坐下,对苏喆等人说,“要说有偏心,我只偏心她一个。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们啦。”
“大姐!”
花姐道:“人老了,再啰嗦就讨人嫌了。半死不活的时候,遗言都说不完是最讨厌的。我先说完了,就没有牵挂了,可以安心静养。养好了,以后真要死的时候就不用再说了。养不好,说这些话就正正好。好啦,我累了,让我休息吧。”
苏喆等人都不敢动,朱妍在一旁一边不敢动一边抹眼泪。刘遨、刘衍猜了个大概,低声对祝缨道:“要不,先散了吧,这许多人聚在一处对病人身体不好。”
祝缨这才说:“散了吧。”
自己陪花姐默默坐到吃饭,吃饭也很安静,花姐对祝缨道:“别客气,多吃点,要好好保养。”
祝缨难得有了不想吃饭的感觉。
花姐道:“我还有几封信,也有给青君的,也有给阿炼的……”
“给我吧,我派人送,不偷看。”
花姐抿嘴一笑:“我没别的好托付你的,只有几个人,杜大姐,留在家里养老吧。老侯叔已经不能动弹了,你会为他操办后事的。还有就是阿妍,她是个好孩子。”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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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姐交代完事儿,连着两天还是好吃好睡,虽然吃得仍然不多,睡得也不太稳,却没有恶化。幕府则笼罩在一片阴霾里,祝缨不让人告诉花姐,是担心影响花姐心情进而影响身体。花姐倒好,直接掀了桌,她自己轻松了,别人心情倒不好了。
眼见她还能散步,大家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谁没见过几个天天说要死,半死不活拖了好些年的人呢?
人人侥幸。
祝缨索性搬过去与她一起住,花姐嫌她烦,祝缨就住在她隔壁房里。反正她现在把细务都交了出去,时间多了起来。
这一日早晨,祝缨起身后轻轻拨开门栓进了花姐房里,忽然面色一变——呼吸声没了。
祝缨大步上前,慢慢地坐在了床沿上。没呆多久,朱妍、祝青雪、祝青叶、林戈、祝彤都过来,见此情状都手脚发麻,轻飘飘地走了过去。朱妍往前一探,放声大哭!
祝缨道:“别哭了,你来帮我。”
几人将花姐整束停当,先前做好的衣服、寿器正好用得上。刘遨又拟了祭文,还请示要上报朝廷。花姐有官职,职官之死,鸿胪寺得有个说法。
祝缨道:“亏得有你,这些事就交给你了。对了,再给陈府发个讣闻,告诉他,我姐姐死了。”
刘遨道:“是。”
她办这些已然娴熟,都知花姐对祝缨的重要,谁也不敢马虎。刘遨拟文往朝廷发去,心里数着日子,希望朝廷能早点给回音。
快马一路绝尘,回音却迟迟未至,祝青君等人已来奔丧,朝廷给花姐的谥文也没到,她的品级应该已经够了。刘遨请小江去劝一劝祝缨,请她先不要生气,虽然小江职衔不高,也不太与人交际,刘遨却觉得她应该可以说得进话。如果不行,就只好请杜大姐了,虽然不知道杜大姐能不能想出合适的词句来劝说。
小江低声骂了几句朝廷大臣是王八蛋,说:“您给陈相公写信了吗?”
一语提醒了刘遨:“对,如何不回信?我让二十三娘问问陈使君。”
陈使君正在收拾行李,他被调回京城了,邸报比调令要晚几天,所以安南还不知道。陈萌休致被批了下来,相应的,政事堂添了两个新人,一个是施鲲儿子施季行,另一个是王云鹤的儿子王叔亮。陈放也被调回京中任职,做的是鸿胪寺卿。
丞相更替,南方不知道的是,郑熹这阵子还病了,整个朝廷是有些人心惶惶的。不说党争,换了丞相,下面人的职务必有变动!公务效率下降也是情理之中了,尤其鸿胪寺现在还没主官管着。
陈放不能到安南,也无法向祝缨辞行,留了一封信,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急急动身。祝缨拿到信的时候,花姐头七早过了。
祝缨冷着脸看信,看完之后给了刘遨。刘遨接了一看,道:“这两个人,年纪也不小了吧?”
“比我年长。”祝缨说。
“老人秉国”,虽稳,却也有衰朽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