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而狂,偏执成性,就好像他转眼就能从容不迫地将刀锋对准自己,狠狠斩下,冷静得人心底发凉。
他知道他敢。
苏淮君缓过神,自嘲地笑出声:「苏清允,为了一个外人,你要这么伤我?」
「为了一个外人,你也打算如此伤我。」苏清允低声道,「若是对着外人,我可以有更多的手段去达成目的,可你于我不同,我不可能将刀尖指向你。」
「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苏淮君不由一愣。
四周寂静半晌,苏清允才拾起一枚白子,轻轻落在了棋盘之上,一声脆响在无声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出。
苏淮君望着棋局,嗓音在一瞬间沙哑许多:「苏清允,你不想赢了吗?」
苏清允仍然神色平淡,只眼底可见几分暗沉之色,指尖在茶杯上轻轻地磨,「若是抚琴奏簫,你不如我,可是下棋,我从来赢不了你的,也没想过有一日要赢你。」
「可你已经赢了。」苏淮君失笑道,「你在可怜我?」
「我在求你,哥。」苏清允抬眸望去,「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在求你,不必如此,给我一些时间,我能解决一切,所有该是你的东西,都会一併还给你。」
苏淮君顿了顿,没有抬头,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案,「条件呢,是什么。」
「姜瑜。」
苏淮君笑了下,神色未明,「没有其他了?」
「还有你。」苏清允抬眸看他,目光闪动着,难得藏进几分小心翼翼,「我还是更喜欢喊你哥。」
苏淮君回望过去,却很快低下头,掩住了眼底的神色,沉默片刻后,紧绷的心渐渐松了下来,眉眼间松开了极为浓重的疲惫。
「清允,你以为我为什么这半个月没再对姜瑜动手?」他很轻地叹息,「你以为为什么我会去找姜瑜,又和她说那么多?若她不去东海,不见到泠月,你准备什么时候来找我谈这些?」
苏清允一愣,眸光微动。
苏淮君微微闔着眼,无声地笑:「若我还似那日朝雪阁外,铁了心要她的命,你护不住她。」
「那日,你也在?」苏清允眼底闪过讶异,想了想才恍然道,「你……你在等她?」
苏淮君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直接笑出了声:「我的车驾在一旁等着,是想让寧仞截了她的后路,可谁知她压根不跑,直接上车挟持了我。」
苏清允沉默片刻,也是微微一笑,紧绷的轮廓都柔和了下来,带着几分难以在那张脸上看见的温柔暖意。苏淮君看着他,将手里握着的茶盏放回案上,忽然蹙起眉摇了摇头,脸色不是太好看,甚至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去找姜瑜,便是为了看看,究竟什么样的人能让你惦记十年。」他盯着苏清允道,「清允,她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心也冷得很,你于她若是无害,她或许真能待你好,可若有一日,你挡在了她的路前,她便可以毫不犹豫将你从心上拔除,只求心愿得偿。」
苏淮君冷然一笑,摇头道:「你别信她说得好听,像这样的人,除了自己以外,不会真正将谁放在心上,你若真喜欢她,只不过是自损而已。」
呼吸微滞,苏清允的眉眼神情一下子变得复杂,想了想后低声道:「十年以来,我不确定她于我而言是喜欢,还是心有亏欠的执念,也或许这两者皆有。我只知道,我要找到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也想护着她,把当年欠的慢慢补上。」他顿了顿,少见地自嘲一笑,「若说自损,我从未在乎过,不过偶有罪恶。在她的心底,我终归不能一辈子只是苏清允。」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苏淮君终于几分烦躁,但更多的是无奈,「当年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要你不被她所伤。」
苏清允眼眸轻颤,望向他的目光透出几分暖,然而底色仍旧黯然,耸肩低笑,「我也不知道。护她平安,本已足够,只是我近日才发现,自己竟是一个如此贪心不足的人。」
苏淮君眉尖轻蹙着,声线冷冷的,轻哼了一声:「贪心?若你喜欢她,为何不可?再兇再狠的鹰狼,只要折去翅膀断了爪牙,便不足为惧。我明白你的性子,也不求你做绝,不过是使些手段罢了,你便可以只是苏清允。」
苏清允闻言垂下眼睫,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并不非常认同,可到底还是没有反驳。
或许这便是为何,苏淮君比自己更适合坐上宗主的位子。
茶香在指尖缠绕,烟雾渐淡不少,苏清允似有若无地勾勒着杯上的纹路,轻声道:「我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