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只浑身长满刺的小兽,时时刻刻张牙舞爪,提防入侵者带来伤害。对于这样的人,急不得。他对林萱而言,只是个陌生人,他们之间,只能从陌生人开始慢慢熟悉。裴云瑾见父亲的情绪已经平稳,才对林萱说:“你给镇南王行礼吧。”林萱这才从裴云瑾身后走出来,对裴奕秋屈膝行礼,裴奕秋急急忙忙伸出手,想要去扶她,触碰到林萱提防的眼神后,又匆匆把手收回去,假装镇定的点点头。林萱这才明白镇南王与邧帝的不同,邧帝疯起来的时候,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他而言,解决问题不是最重要的,只有把情绪完完全全发泄出来了,这件事才算重要。可镇南王不同,他的理智能压盖住情绪。行吧,除了长得胖了点,也算是个有智慧的人。林萱对他报以和善的微笑,这毕竟是她母亲爱过的男人,也不算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裴奕秋看见林萱冲他笑,之前的紧张和担忧全部都没有了。林冲渺说得没错,血缘的力量真的存在,他已经能切实感受到,这个女孩子身体里流淌着一半属于他的血液。可惜林萱并不想跟他叙旧,只说:“他在哪里?我想见他。”裴奕秋让开,对着丹房的方向,朝林萱做了个请的姿势。林萱进丹房前,看了一眼裴云瑾。裴云瑾笑了笑,对她点点头。林萱也笑了,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天已经完全昏暗下来。一阵大风将窗户吹得左摇乱摆,一只鸟从树上飞下来,凌乱地扑棱着翅膀,拼命逃到屋檐下。亮得刺眼的闪电劈开了昏暗天空。“轰隆”一声,巨大的雷声炸破了所有寂静。豆大的雨粒从天上砸下来,在窗外地石阶上溅起一朵朵水花。雨终于落下来,天显得没那么昏暗,林萱这才看清楚邧帝嘴巴里塞了一团可疑的白布。她将邧帝嘴巴里的白布扯了出来,看清是什么东西后,随手扔在地上。邧帝捂着嗓子不停干呕。林萱环顾四周,去倒了杯水来,伺候他漱口,然后帮他把束缚在身后的双手解脱出来。邧帝被绑了几天,手已经麻了,他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林萱问:“你来做什么?”林萱说:“我来看看你。”“哦,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顺便看我死了没?”邧帝哈哈大笑,“要让你失望了,朕活得好好的,还没有死。”林萱指着地上的那团白色的袜子,问邧帝:“这也算是好好的?”她嘴角含着一抹讥笑,因为长胖了些,脸上的容貌有三分裴奕秋的痕迹。他大部分时候都很矛盾,希望把林萱养胖点,显得富贵可人。可当她真的长胖以后,发现她长得像裴奕秋了,又盼着她回到瘦削时的模样,不让裴奕秋的容貌玷污了长姐。他那么恨裴奕秋,却还是帮他养大了女儿。如今林萱和裴奕秋即将上演父女相认的好戏,而他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邧帝双手终于慢慢恢复力量,他双眼通红,扑到林萱身边,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你们父女相认,其乐融融,那我呢?我又算什么?”裴云瑾看见邧帝去掐林萱的脖子,下意识要抽刀,冲进去砍了邧帝。没想到裴奕秋跟他反应同样快,在他握住刀的下一瞬,裴奕秋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只是因为裴云瑾比裴奕秋更近,才先握住了刀柄。裴云瑾抬头,触碰到裴奕秋杀气腾腾的目光,想起进入凌霄殿时,林萱跟他说过的话,瞬间从愤怒的情绪里冷静下来,反过头来劝裴奕秋:“父亲,这是她的噩梦。她只有亲手将噩梦碾碎,才能从容地告过去。”裴奕秋冷静了一瞬,才终于松开手,看向丹房内。邧帝的手被绑了三天,他又已经两个月没服用丹药,这具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哪怕他已经用尽全力掐住林萱的脖子,也依然没有多大力气。林萱微笑着安抚他:“你是我的亲人啊!”她笑容甜美,声音清晰,一字一句:“你是我的舅舅,抚养我长大,教我学文识字,赐我绫罗绸缎,在我生病时照顾我,在我伤心时陪伴我,在我受委屈时替我撑腰。你还能是谁?当然是我最亲的人!”邧帝总算是好受了些,他终于松开手,像个孩子似的询问:“我和裴奕秋之间,你更愿意选择谁当你的父亲?”丹房外,裴奕秋也在紧张的等待这个答案。林萱笑了笑,很久都没回答。邧帝急得快要疯了,声音尖锐起来,“你快点回答我!”林萱并不想认贼作父,但她又要安抚邧帝的情绪,只好避重就轻的回答:“今年元宵节那天,我问过你,是不是我的父亲,你当时并没有回答我,现在你又追着让我叫你父亲。这算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