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袭不待搭理他,只看了一眼几上盛着姜酪的碗盏。程处弼取了过来,闻了一口,真辛。可这猫儿倒好,咕咕一口气全吞了。然后闭着眼紧簇着眉头,好一会儿才把脸色打开。歪头看过来:“这可是个狠法子,一次搞明白,人却是大概留不得了。”
程处弼瞪她:“谁要留她们的?”
“只是怕汝心疼。”猫儿的话就是带刺,程处弼掏起猫爪子,在腕上咬了一口。气得宝袭捶他,程处弼由她打了两下,而后便是一番细语了。
三郎下值兴冲冲的归家,然后没一会儿就气的脸色漆黑从屋里奔出去了,才出院子没五六步,就又折了回去。再出来时,又和三夫人笑嘻嘻的事,晚食前便已经传得程家上下无人不知了。郑氏冷笑:“早知不是个省油的。”三郎是阿家老生子,在家里最是得宠,虽是个实心,却多少有些骄气。结果嗯?娶了个比他更骄娇的回来,倒是让吃住了。大婚假的也不出去玩,天天在家里守着,活象怕被人抢了似的。客氏知道她酸,便轻笑安慰:“怕什么?日子长着嗯。哪个进门时没风光过?”这话郑氏倒是中意,只是思及自己当初进门时,也曾有过几年好光景,夫妻恩爱。瞧眼下情形,不免伤心了。
晚食上有些寡色,公主不在,那头便是三郎两个。那温二娘也是脸上怯怯的,三郎象看个玉人儿似的看着。再看自家那个板着脸只知道自己进食的,郑氏把脸歪开了。
“刚才可看见汝家大嫂脸色了?”回院子的路上,低声慢慢问。
程处弼没有说话,脸色有些不好。快到院子处,才吐了一句:“大嫂又给阿兄买了一个来。”已经放在屋里半个月了,听说大哥挺喜欢。虽不似前头那个环儿似的,却也常宠幸。便在家嫂屋里歇着,也不怎么亲近。大嫂的脸色能好了才叫奇怪。难得见他没有发牢骚,宝袭也不追问。郑氏过得不如,不关她的事。要紧的是眼前这桩事:“可准备好了?”进院门前,又问了一遍。程处弼重重点头了。
西院主屋并不是新建的,只是把驸马以前正屋修缮了一二。正堂三间、前后两套,虽里面有书室,可只放着几本近便的。大多的书册,或图习字,皆放在专门的书房内。离正屋不大远,却也是个僻静的所在。夫人身体不适,早早的便想歇了。至于郎君,自然搬到了书房去睡。欣兰欣芷两个自然是搬东西摆铺盖服侍的,瞧瞅着三郎脸上一丝怒意也无,平平常常的样子。不免心生古怪!那个如瑟从屋里出来后,就回了自己屋子。刚才服侍娘子里也没见出来,打着送饭的机会瞧一眼,却是在背默。受罚了?是本不乐意,顶撞了娘子?还是夫人那话只是试探用的?有些吃不准,便更小心。然后娘子休憩前,点了欣兰值夜。
信期难安眠,又需轮换物事,此时值夜便成了正经苦差事。可欣兰竟十分勤恳,一夜尽职任劳任怨。次日白天,三郎不在,夫人心情不好更加难过,偏巧蓉蓉也凑期了。便是欣兰欣芷两个在跟前服侍,秋冬两个小婢,只传些东西。上午好些,可过了午食后,却有些变本加厉起来了。又是明面敲打,又是暗中警告。然后在三郎下值前,欣兰终是被提到了近跟前。
正榻上的案几上摆着两只茶盏,一只娘子正在用着,另外一只瞧着素不起眼,可欣兰明白那是什么了。乖顺叩头,然后静静的等着夫人吩咐。却不想夫人连话也懒得讲,只唤了一声‘蓉蓉’。那胖胖的丑婢便端着药碗过来了:“接着吧,这是夫人给的恩典,尔等要记着。”
“是!”欣兰乖乖叩头应诺,接过茶碗来,准备当面饮了,也好让夫人放心。却不想掀开碗盏后,脸色却是大变,端着盏的手颤得晃了起来。不可置信又楚楚可愉的看着夫人,结果丑婢一个耳光就是甩了上来:“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凭汝等下贱之人,也敢妄想诞嗣传宗。不过娼皮贱口,做妓用用便是尔等的福气了。”
欣兰顿时掩面便哭了起来,才要摆盏在地上,爬过去和夫人求情。可手指还没碰地,就听那胖婢又讲了:“娘子,看来这贱奴不乐意。唤那个过来吧?”一声嗯后,不多时欣芷便让唤了进来,有些搞不清情况的给娘子叩头。然后看着摆在阿姐面前的那只药碗明白了,清秀脸儿臊了通红。蓉蓉这次连端也懒得端了,只淡淡说:“这是夫人给汝的恩典,吃了吧。”欣芷不曾承恩,也没喝过避子汤,只当是那等药汁。可是为什么阿姐不要,反而要自己喝?留了个心眼,看过去。果见阿姐频频往过使眼色。知道不好,也赶紧伏在地上。却有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然后夫人笑了,夫人宠婢也笑了:“如此不尊主恩的贱口,还是卖了最好。奴明日便唤贱口行的过来。”
夫人却连话都不奉,笑着扶着秋儿小婢进里屋去了。留下蓉蓉端起药碗来,淡道:“出去吧。”
出了何事?怎么夫人要卖了自己和阿姐么?欣芷不明白,却让阿姐拉着频频给蓉蓉磕头,可那胖婢竟十分心狠,理都不理,扭身去里屋服侍娘子去了。留下欣兰两个,没头没脑的一直在铺着锦红地衣的堂里叩头!直从申二叩到了酉初时分,三郎归来,还叩个没完。
“这是怎么了?”三郎奇怪,便问出来相迎的夫人。
夫人嘟了嘴:“没什么,就是看她们不顺眼。吾明天想卖了这两个,另选好的,听话的来。”一句歪词没有,却引得三郎大怒,瞪了过来。一声冷哼后,回意笑抚住了夫人手:“行!不过两个贱口罢了,二娘便是想卖了吾都行。”甜言蜜语顿时哄得夫人笑了,揽着便往里屋去了,看都没看叩得发晕的二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