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心气,便冲涵娘道:“是某固执,不关二娘的事。姑母便是关切,也当问清楚了再说。”言下之意便是涵娘无权指责了。这算是维护二娘么?涵娘心里有些喜甜,可又觉得有些糊涂,郎君以前不是也……
“吾累了,叫闻墨进来便是。汝也不要淘气,乖乖回去。”板脸训斥二娘。宝袭只作不知,淡淡嗯了一下,便出去了。出屋后,行在廊下听得屋里温思贤训斥涵娘,当分尊卑上下……
浅浅呼出一冷,遥看小径路边,已有诸多仆婢闻风恭敬散开了。
晚来明
八月金秋,时日上好。冷暖皆秋,又值丰收,素来便是长安多喜事的月份。
圣人赐婚的那七八对亲事,大半选了这月的好日子。从月初到月末,虞国公府光备礼都备了六份,其中自然以崔韦联姻和洗马裴宗子迎娶长孙嫡女晚娘的礼色最重。为此温湘娘忙得没空去庙里看经,涵娘也是前院后院忙个不停。持珍院虽从不管这些,却也没有闲着。温思贤特意当着姑母的面吩咐二娘,在后园里整出一院来备将来予裴夫人居住。里头一概所用所居都由二娘来整置!当时温湘娘和涵娘的脸色都十分不适,郎君前后提过两次,让教二娘些管家手段,可却一直没有回声。这次是要强制插手了么?
“大郎大了!”不再事事听姑母安排,更是越来越少与姑母说外头事宜,倒是和二娘常说个没完。听如瑟如汶讲,郎君和二娘子两个有商有量,打棋事务十分相宜。
“这不是娘子期盼多年的么?大郎成才有志,二娘和大郎相得,互相照应。”涵娘劝得正对点子,却无法抹弃温湘娘心头的不适难过。
虞国公府后院其实很大,大大小小的院子有七八处。最好的三个自然是先被占的,裴夫人身为外眷,又是丈母,紧靠着世子院毕竟是不好的,虽然利便,却有些难堪。所以宝袭最后选了东北夹角处紧领着内花园的一处园子。开院门便能看到持珍院,行不了多处便是姑母正房。
“住在那儿虽偏了些,却是与姑母平线,也处划主位。吾问过蓉蓉,说是那个位子,放在别家是不愿管事的老封君多住。对上裴夫人,也算合宜。”宝袭不大懂这些,若只看景致好坏,拣了位置不好的人,徒惹别人不喜。可是遇事居然只能问婢女么?温思贤眉一紧,闪过一丝不悦。旁边闻墨看了,心道涵娘怕是又要挨训了。
转眼已又是仲秋,三天大假,太宗只饶了第一日。屋外淋淋有细雨,无有访客,正好盘坐榻上,打棋闲聊。
闻墨立在一边服侍,蓉蓉则领着秋儿冬儿两个在一边将晒好的干菊装置小盒。金秋时分,正是菊花大盛的时候,选金丝、薄红两种可食的花儿正盛时分剪下,然后小心摆在竹匾里晒晾,小心成朵的制成干色后,加些冰糖冲水而泡,又是香甜又是色美,赏心悦目。温思贤吃了两次,甚爱。便要二娘多制些,好去送人。既是要送人的,包装自然不能简约了。为此宝袭还和蓉蓉特意去了西市一家琉璃坊,订了若干琉璃小盒。或四方或正圆或六角,因那琉璃烧就的颜色本是幻丽,也不须多物衬托。以温思贤意,单只放了花色在里面便好。可二娘这个乖乖,竟然选了纯白厚纸,依盒剪了许多底托来。上面各抄了一句闲诗,加上一只温氏闲章,又多郑重又有风雅。起码永兴县公一概文士收了这礼后,就十分欢喜。
不过说到这里,有一事宝袭倒是很好奇的:“吾那义母,还不曾归来么?”算算,也走了一年多了。
话很正经,可温思贤才不会上当,歪眼看看二娘那满面正色的模样,淡淡吡笑:“他家事,为兄怎会晓得?”
真是不厚道!宝袭身躯有些嘟嘴,温思贤便笑了。鬼眼贼兮兮的招手,二娘附过耳朵后,果然听小声讲:“她倒是想回来,可恩师不许,又在信里叫大儿媳好生侍奉‘病弱’的阿家。县公虽然温和,可选的这个大儿媳却是厉害,京兆韦的旁支,心机手段都有。听说虞世兄第一年外放的时候,留在大儿媳在家服侍公婆。可没两个月,虞公在外头就领回来了一个歌姬。”
“难道是韦家弄的?”儿媳不好给公公塞人,可外头转十七八个圈,韦家就算旁支,也是有手段的。
温思贤果然点头,然后宝袭也笑了。
午食依然在正院共享,温家习俗用食是不许讲语的。可食后闲聊几句却是常事,曾有一度,还会留在正屋与姑母下棋玩笑。可那样情形却是渐自越淡了。多是用食完毕,兄妹齐走,留下温湘娘一人。今日虽是仲秋,可却依是如此。不过温思贤素会作样,没有又和妹妹去玩耍,而是回屋休了午觉,而后又在院中看了半天书,直到晚食过后,才让如汶去唤了二娘过来上课。
宝袭的棋艺几乎不见长进,死套子倒是记得牢靠,转些花样便晕。温思贤为此甚头痛:“为兄看二娘甚伶俐啊,为甚就是不长棋心?”
这个问题很学术!宝袭仔细思量后,决定这样回答:“大概地方不大够。”
温思贤看着二娘用棋子摆出的心字,呆了一呆,气得大笑出来。
玩耍一阵,亥初各自归院。看书半个时辰,而后上床歇息。
每日皆是如此,院里府中上下皆道国公自律,只有闻墨知道郎君那半个时辰是在看书还是在发呆?而每一深夜,究竟是醒还是睡?
转过今夜,明日便是十五,一年中秋全家团聚之日,怕是明年便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