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等脸色剧变赶紧跪下,清河罢下脸来训斥:“尔等也是宫里规矩教出来的,父皇妃母把尔等赐下是为了恩赏功勋,也是看在尔等素来懂事份上。如何敢放肆挑嗦?不遵上下?”
四女连连叩头,道再不敢了。清河又看卢国公,这次声调平软:“国公征战一生,多少辛苦才有了这份家业,断不可为了几个卑微毁了体统名声,也伤了父子感情。”
“是!是臣气急糊涂了,以后定当谨守分寸,还起公主勿忧。”
“那便好!顺道把几个小的也唤过来,让本宫看看,说来这两年乱七八糟的,还不曾贺国公大喜。”
卢国公自然应允,让人下去换四郎五郎来。
程处默身上早已经汗透,从不知清河公主竟有这般威势!怪道今日刑部没有来人,是公主动了手脚?阿爷二弟怎么一句话不说,还让自己忧心?还有在府里事……程处默无论如何也管不得父姬,可公主说话竟怎么厉害?那四个还在地上跪着,动都不敢动。心里才稍有些喜欢,可公主竟要见小的?五郎倒也罢了,可四郎……紧张看向阿爷,却见阿爷正和公主笑谈是不是该给韦贵妃赔礼?如何才不伤情面等等。
然后一会儿院中终于来了二稚,一个十一二,另一个还得乳母拉着。
程怀瑕知道会有这一日,知道公主不会发过他,更知道卢国公府不会护着他,也根本护不住。夜夜心惊胆战,如火煎熬,然后今日终于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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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怀瑕、程怀瑾拜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子还不大会说话,一番说辞自然是这个大的言语。虽极力镇定,可话中颤抖却是谁也听出来的。乖伏跪在地上,几乎可听见牙根打颤的声量。程处亮眼错不见的盯着清河,却见其仪容一丝未变,仍自和煦。只身边站的温二娘将小手抚在了肩上轻轻动指暗抚,而后清河笑了:“都这样大了!真是时光如流水。”
似一节火炭被塞进程府上下每个知情人嗓中,尤其程处亮几乎晕过去。阶下稚子身子好象一抖,伏得更低。清河摆手,乳母便抱了五郎起来,程怀瑕自然也跟着谢恩起身,退出左室,立在外头。壮着胆子斜斜将眼风扫进里侧,就见一二十出头年纪的瑰丽少妇简服雍荣的坐在低榻上,眉目柔和温婉,却自有天家气派。眼眶烫涩,心中苦楚。
肩上小指又动了动,清河看向卢国公笑道:“国公家门昌盛,实是幸事。”
程知节惶恐立了起来:“臣有愧,自当约束家人,再不予公主烦忧。”
“罢了,孰家没有这等事。国公也是为国尽忠,导致后宅不肃。”说罢,眼风往外室一扫,正落在崔氏身上。崔氏眼前一白,才欲晕过去便接到国公如杀厉气,赶紧警醒。挪步过来,伏在公主膝下,颤微微:“皆是臣妇糊涂,今日且给公主赔罪。”说罢便一头磕了下去。额触冰片之前心中还有一分侥幸,可是磕头痛楚却不见声响,也不见言辞,便只有一头一头的连磕下去。木地虽不比青砖硬质,却也吃不得这样磕法。却奈何七八十个磕过去也不见有人喊停。崔氏磕得头晕眼花,却更加不敢停不敢有虚,头头磕得扎实清脆,直到地上洇红一片眼前红血流下,亦不敢动弹。
程处默已然彻底骨软,半点心气全无,呆呆立在一侧看着那地上洇红血渍。
屋中寂如幽墓,连大气也不曾喘息一个。程处亮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颓丧摔在床上,闭目不能成言。卢国公面色如常,倒是看不出喜怒来。
宝袭搬着手指,数到第九十九个时,笑了:“公主,还没完么?说好出去玩的。”
清河好笑,扭回头来看这顽妮,满口真心纵容:“是,带汝出去玩。”一摆手连句话也欠奉,阿辉这才喊停,连扶也不扶一个。崔氏却哪里站得起来,越挣扎越觉得眼晕,一个不及便摔在了床前。阿月冷哼一声,这老妇又开始耍手眼了。卢国公手急眼快,一脚跺在指上,疼得崔氏险些真晕过去。爬起来,可却真起不来了。娇养几十年,哪受得过这种事?
“齐氏?”清河冷语二字,外头滕妾齐氏自是赶紧上来扶起了老夫人。葱管似的细皮嫩肉、朱衣华袍衬得崔氏落魄有如乞妇。清河微微皱眉,遂嘱咐齐氏:“尔为滕妾,自当以服侍夫主、主母为第一要务。断不可借势起利,横生枝节。从此时开始,汝还有尔等……”外头三婢也尽皆进来跪下:“尔等自当每日按规矩服侍,切不可怠慢,若有失行岂不伤了妃母一片心意?”
四婢身上一抖,顿时心底明白,齐齐应诺。除有孕者皆争先恐后的过来服侍崔老夫人。宝袭几乎笑出来,一直扯清河袖子,清河气得拍了她两下,终是起身:“时候不早了,驸马好生休养,过几日本宫再来看汝。”
“臣谢公主恩宠。”
卢国公与世子一道远送公主出府,在府门前自然又是一番热切说辞。而后公主府銮车自那头驶将了过来,清河先上,而后亲自拉手扯了温二娘上去,二婢随侍,飘然而去,只隐隐听得车里清河公主柔声细语:“姐妹里数巴陵与吾最好,柴家府上还有姑母,呆会儿要听话……”
香车远去,卢国公与世子自然回府。进得府门后,程处默眼前发黑,跟在阿爷后头险些摔倒。卢国公搭了儿子一把,话声却讥斥:“倒真和汝母一个作派。”程处默气羞,思及方才却说不出话来。一心愤火回到二弟院子时,却见屋门又已关上。转步移到怀婉院时,正见齐氏带着几妾正在服侍阿娘更衣梳发,见国公世子进来,齐氏笑微微过来见礼,便见世子也一样,似浑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程处默身上一阵阵的凉,应对几句后,退回了世子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