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什么,让赵高启不可思议的是……当年第一次带她来,小家伙还害怕这些墓碑,缩在他身边怯怯的,最后他给她抱起来放怀里才不怕的。
而眼下她却一个人跑来了,这孩子一个人来了,他不敢相信。
他屈膝下来,放下玫瑰后,抬手捧起小家伙的脸,皱眉:“你一个人来不害怕啊?你才几岁啊怎么能一个人来墓园,你找得到墓碑在哪儿啊?你傻不傻这小东西。”
“你说这只是,只是些石头而已……我就不怕啦。”
赵高启失笑。
练安:“然后,我是忘记妈妈在哪一块了,我一个个看呢,看名字,很快就找到了。”她指了指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妈妈,我记得她的脸的,现在也记得名字了。”
赵高启眼睛有些酸,这些年,或者说这几十年里都没这样过。
他深吸口气,尽力笑问:“那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妈妈,我好久没看她了……明天是四号了,谢安街会很热闹,那边的爸爸妈妈要办婚礼了,我就想来看看她。”
她声音沙哑了起来,说着说着,可怜巴巴地掉了眼泪。
赵高启一把将小家伙放到怀里抱着,深深抱着。
他倒是没有说因为应晨书结婚了,而很想戚桑,很想来看看……今天只是闲来无事,大清早的如果在家里睡觉也就睡了,但是出来了,忙完又回去又嫌麻烦,懒洋洋的就只想往墓地走……
就是没想过,这小东西看到那边的爸爸妈妈要结婚了,就想来看这个妈妈,终归还是想他了,心疼他了。
这孩子养到今日,好像真的是自己生的一样……
“没事,不哭啊,练练乖。他们结婚是好事啊,不需要因此牵引着难过,爸爸和妈妈也结了,没什么的,不缺,啊,不缺。”他摸着她的脑袋哄,“没事。”
把小朋友哄好了,不掉眼泪了,赵高启松开她,转头看向墓碑,再转动身子,正面跪在墓碑前,低头磕。
他才磕三个。
练安好奇:“爸爸,你不磕啦?你要磕十六个的。”
“太多了,我数不清了。”他一笑,“三个够了。”
“那妈妈会不会生气?”
“不会的,还能跟我计较这个呢。”
她笑了,想到自己刚刚磕了二十个头呢,多了几个,可以送给爸爸……
“爸爸~”看赵高启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出神,练安出声,想打断他悲戚的情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赵高启果然一下子便笑了,“怎么认识的,天生的,我们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我出生她就认识我了,她大我三岁呢。”他抬起膝盖,盘腿坐在墓碑前,把跪着的小朋友拉起来一起坐下。
“小时候都没她高,读书时有些混球欺负人,这姐姐还会替我出头呢。”
练安新奇不已。
赵高启伸手抚了抚他带来的那束玫瑰,“可惜她命不好,父母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因公牺牲了,她被隋家收养了。刚好,那会儿我比她高了,看着好像我才是大的那个。有人的时候我得喊姐姐,跟其他人一样,但没人的时候我就不喊,我喊她名字,桑桑,喊一次她打我一次。”
“十六岁的时候,我说我喜欢她,她说我十六岁的年纪六十岁的心,要把我腿打断拿去挂城墙示众。”
赵高启笑了,抬手摸小朋友的脑袋,“她就是害羞而已,所以嘴硬,十八岁就被我追上了,也没把我拿去示众啊,就命令我不许再喊姐姐而已,喊一句一巴掌。”
“……”她笑了。
赵高启:“外人面前她一直对我凶巴巴的,但是没人的时候,她很温柔的,跟小我三岁似的,和我们练练一样可爱。”
“妈妈知道我~”
赵高启马上点头:“必须的,她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看看她,犹豫了会儿,才说,“那是过去的事了,爸爸不想跟你提你亲生父母的事。”
“没关系,我无所谓,我有人爱,我有很多妈妈很多爸爸,我不缺那一份爱。”她凑过去,脑袋蹭着他的肩头撒娇。
赵高启笑起来,搂着她,给小朋友把风衣帽子拉起来盖住脑袋。
这天飘着霜气,无雪也无雨的季节,飘起了冷霜。
他说:“你爸爸啊,有你的时候还小,才二十出头吧,那会儿梅家正如日中天呢,你妈妈和他,门不当户不对,是个小有名气的模特,梅家死活也不同意你爸爸娶,有孩子也不行……梅家甚至连你都不认。”
他叹气:“你出生后,你爸爸其实想和你妈妈结婚的,私自去结婚,但是她不愿意,宁愿要钱……她拿了梅家的一笔钱走了,在你满月的那天。”
练安惊讶地呆呆不动,这些年,是第一次听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