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玥拍拍他的手,先一步稳住他的情绪:“罗綦没来,是宋昱。宋昱和她的部下在金陵城外遇袭,我们的人赶到时已经全军覆没。两千人啊,没一个活口。山底下一片尸山血海,连宋昱也”她叹,一代红巾军首领落幕,底下人为了权势又是一场争斗。晏行心慌得有些腿软,又非常自私地庆幸着。孟玥让云岩先扶他坐下,事已至此只能慢慢说道。“那群人来得迅猛,散得也快。打完她们就上了山,今夜又有大雨冲刷,行迹估计是找不到了。”“姑姑可知晓对方是谁?”“能有如此的作战手法,金陵附近除了我们西南军就只剩下了北狄人。不过,我未曾想到她们居然能在我们和滁州两方夹击之下行得如此无影无踪,半点风声都没露,萧柘此人不可小觑啊。”罗綦当时没事,晏行先是安下半颗心,又听孟玥犹豫着说道:“长宁,你要节哀。”晏行讶然望过去。“听回来的人说,常帮着罗綦来金陵看望你的那傻丫头跟着宋昱一起来的,她也”呼啸的山风宛若哭声嘶鸣。一声暴雷,山腰的古树裂成两半,在雨夜燃起熊熊烈火。身上脸上皆是血水的罗綦从人堆里抱出了长生的尸首,早就麻木得没什么情绪。腹腔从前到后捅了个对穿,流血过多致死。早上还说要早点回来陪她的长生,平时最怕痛的长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忍过来的。有没有叫唤着要七娘来救她。还是不敢见七娘,怕挨她的打。这次跟她保证的事情又没做好,去不了金陵了。这一切罗綦再无从得知,她不可能再从梦里叫醒长生。无论她怎么晃,怎么骂。没有用的。黄澎看着罗綦冷漠的表情,心惊胆战。她一步步带着长生的尸首上了马,紧紧抱在怀里,想将她捂热。罗綦的前半生,几匹狗,一只猫,还有一个长生。过得清贫,却还算开心。她偶尔也会厌烦长生的叽叽喳喳,希望她能像其她人家的孩子一样听话懂事些。可长生就是这个德性,怎么说都不听,脸皮还厚,会趴在她脚边撒娇讨饶。后来家里多了个阿行,比她更会陪伴长生,教导长生。她觉得这一生圆满了,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人了。所以想叫她们过更好的日子,跟着她再也不用吃苦。可是老天怎么就这么狠心,瞒着她先收走了长生。她们又凭什么从她身边夺走长生。那些人,那些背着她处处盘算的小心思,她的仁慈犹豫,都是害死长生的元凶。无人的空谷深夜,恨意滋长,她要让所有的背叛都付出代价。从此就算是老天也不能从她这里夺走任何东西。一具具尸体被运回了滁州。宋洵推开罗文的拉扯扑倒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身上哭得撕心裂肺。滁州城里除了愁云惨淡,还有偷偷酝酿的祸乱,野心漫了遍野。罗綦给长生买了城里最好的一口棺,亲手把人放进去。此后几天她便守着长生的灵,成日成夜地干耗着,宋昱那里也只去了一两回,像失了魂。长生有多重要,柳怀瑾这群跟了她多年的人谁不知道。连郭万鼎都从舒州赶了过来,见罗綦这样子也没办法。没多久便有一骑快马去了金陵请人。外面一片乱象,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紧盯着,都在等宋昱头七那天。萧柘得了消息痛快不已,去赵澜那里抱了抱自己的女儿。看着夫郎和女儿欢闹的笑颜,她舒心畅快,手上的血腥似乎洗净了般。她从不啻报应。到现在萧柘眼中只有一个赢字,赢了才能活命,才能让护住眼前的美好。无论什么手段。这只是一个警告。罗綦欠的账,定要她一笔一笔还回来。雨夜过后的天真负责城防的士兵受上令将来人拦在城外,不许朝廷的人马进入。如今情况未明,正是城内将士愤恨最深的时候。攒聚着对庸官的不满,再加上人为的怂恿,所有的恨意都嫁接到了同为汉人的朝廷身上。举枪操戈之徒团团将四驾马车围住。晏行一身月白金线的帝卿朝服,通身凤凰纹样,头戴银簪白玉冠,端庄华贵,清朗俊秀的侧颜隐在帐内淡定冷静,只有敲在膝头的手指曝露了些微他的焦急。他这次出行只由兵队护送到滁州境内,轻装入城。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都要先稳住,给罗綦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