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尽数遮掩。因为那个夜晚,他挣脱不开段明烛的钳制,因为他不忍拒绝段明烛的恳求,因为……他喜欢段明烛。沈扶站在那里低眉敛目,一言不发。段明烛没有等到他的答案,过了很久,问出了那个心存已久的猜测:“先生,你也喜欢朕,对不对?”不知不觉间,沈扶神情间流露出几分悲戚,眼睛突然想落泪。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段明烛。已经万劫不复过一次了,难道还要有第二次吗……“你为什么不说话?”段明烛已经等不及了,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语气也强硬起来:“沈青砚!欺君是重罪!你是朝中四品重臣,表率士林;又为人师表,以身作则,难道敢做不敢当吗?!朕再问你最后一遍,”段明烛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问道,“你也喜欢朕……对不对?”沈扶闭上了眸子,面对着段明烛的咄咄逼人,他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但是显然,今日若是不给出一个答案,面前的这位九五之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沈扶心下五味杂陈,沉默了不知多久,最终闭了闭眸,向后挪了一步,缓缓地跪下地。段明烛松开了他,低下头去看着他。只见沈扶两手掌心朝下,置于额头上方,最后叩下头去,额头触在手背上,低声说。“微臣不尊礼教,不顾君臣纲常,对陛下……心生爱慕。微臣罪该万死,恳请陛下,降罪。”沈扶跪伏在地上,姿态很低,声音也很低,但是段明烛却听得十分清晰。他垂眸看着沈扶,突然心里一酸。他已经不记得究竟是什么时候,对沈扶动的情了。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始终将这一份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绝不表露半分。他从来不奢望能够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沈扶那样光风霁月,高风亮节之人,又怎能接受这样的情意。他只愿沈扶能够一直留在他的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他,能在他为自己整理衣襟的时候,闻到他抬臂间衣袖扬起的一阵沉水香。可是如今,那个他深深爱慕着的人说,他也同样爱慕着他。段明烛不由红了眼眶,他半蹲下身,缓缓扶起面前之人。沈扶却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先生……是从何时开始喜欢朕的?”段明烛轻声问道。沈扶抿了抿唇,没有回话。“回答朕。”简短的一句话,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沈扶沉默许久,声音仿佛已经低到了尘埃里。“陛下……可还记得从前送过一个兔子糖人给臣。”段明烛愣了愣,思绪渐渐飞入了往事的长河之中,那已经是四年前的往事了。那天夜里,两人一同走在热闹繁华的神武大街上,恰好遇到一个卖糖人的小摊贩。可是段明烛从来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于是,他问沈扶要了两文钱,买了一个兔子糖人,送给了沈扶。想起这件多年之前的事,他突然苦涩一笑。“原来是在那个时候啊……这么早就……”段明烛咬了咬唇,轻声说,“先生藏得这么深,朕竟然一直都不曾发觉。”在帝王面前表明心意,沈扶愈发局促不安起来。段明烛长长一叹。“先生洁身自好,清高自持,瞒朕瞒得好苦。”沈扶不由自主地攥了攥自己的袖口。“都是微臣的错……”段明烛:“朕还有一事不明。”
沈扶抬头看向他。“你既然心悦于朕,三年前,你又是如何狠得下心来,弃朕而去的呢?”“……”沈扶脸色稍变,没有说话。显然,自己的这个学生向来是睚眦必报之人,他这是要开始兴师问罪了。段明烛看着他:“你明明知道,那个时候,朕已经离不开你了。你却仍然坚持己见,一定要调任到地方。朕的一腔心意都放在了你那里,你却弃之如敝履,不屑一顾。”说到这里,段明烛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若朕只是单相思,便也罢了。可是你既然也同样心悦于朕,又为何能狠得下心来离开京城,让朕承受生别离之苦?”段明烛咬了咬牙,回过头来紧盯着他:“沈青砚,你的一颗心是石头做的么?”沈扶无可奈何,最终哑声道:“陛下是一国之君,是天下之主,将来要册封皇后,广纳后宫。臣身为大晟朝臣,又岂能为一己私欲,让陛下耽于儿女私情而弃家国于不顾……”段明烛闻言,又说:“所以,你要离开京城,让朕忘了你,好好做这个皇帝,立后册妃,将来,皇子公主成群。对么?”沈扶敛目看地,只作默认。段明烛:“先生,你觉得,朕会册立皇后?”“……陛下理应如此。”“呵……”段明烛轻笑一声,他负手缓缓踱了几步,最终站定,声音淡淡。“民间有言,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母妃已经不在了,如今朕也没什么长辈。先生虽是朕的老师,可婚事也无权为朕做主。”听到这里,沈扶仿佛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不由微微抬了抬眸。“既然如此,朕的婚事,便只能朕自己做主。”段明烛说道。“先前,朕不知先生的心思,所以不会行勉强之事。可是如今既然知晓,先生的心悦之人就是朕。”段明烛声音一顿,走上前去,轻轻牵起了沈扶的手:“所以,朕不会娶妻,也不会同意先生娶妻。”沈扶一听,神色微变。他确实没有娶妻的打算,否则也不会年过而立却仍然是孑然一人。可是如今,听到段明烛说出这般强横无理的话,心下却颇有几分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想收回被段明烛握在掌心里的手,却被其握得更紧。“朕没有开玩笑。”段明烛淡淡地看着他。“还请先生,今后勿言立后之事。否则,你一定要朕立后,那朕只能立你为后。”诉衷情(五)淡淡的一句话道出口,沈扶的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他微微蹙眉,低声道:“陛下当真是胡闹。若是被言官们听见,不知该如何指责陛下。”段明烛倏然一笑,说:“指责朕不一定,但是定然会指责先生。至于言官们的言辞会有多么不堪入耳,就不知晓了。什么狐媚惑主,阿谀取容,多半是怎么难听怎么说。”沈扶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自己本也在六科廊任职过吏科都给事中,自然知晓言官是怎么说话的。若当真将此事传出去,他沈青砚便真成佞臣了。“先生最重清誉,应该不愿如此吧?”段明烛打量着他。沈扶双颊滚烫,几次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副模样被段明烛看在眼里,他忍不住抬手,用手背轻轻触上沈扶的脸颊,惹得沈扶赶忙后退一步。“陛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