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绫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我父汗这一支,朱云察部,还有安勃尔部,其中,安勃尔部最为强大,拥兵十万,牛羊将近两万,我父汗和朱云察汗有时候不得不听他的。”
“去年年底那会儿,我们的可汗病逝,新可汗年纪小,安勃尔便没了约束,他找我父汗商讨出兵湘国,我父汗拒绝了,说自己没那么大野心,只想带部族好好过日子,当时他就十分不高兴,后来新年,按惯例,部族首领每年都要带着家眷回国都聚一次,今年的聚会后,安勃尔的母亲说想念我祖母了,请祖母过去他们部落聊天,我母亲陪着一道去的,结果第二天却有人来传话,说我祖母和母亲还想多待一阵子,让父汗带我先回去。”
“我父汗明白,这是安勃尔找借口将她们扣住了,为的还是出兵湘国的事,但为了她们的安危不敢妄动,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安勃尔就来信,说请父汗出兵协助袭扰西尖驿,再转道来西江,让西江自顾不暇,他们就能拿下西马道一带,所以……”
李庭霄点头:“所以你们就围城,把仗打得毫无章法,甚至故意败北?”
宝绫不满地瞪起眼:“才不是!怎么会故意败呢?普通兵士的命不是命吗?我父汗下令围城却不攻城,就是希望造成僵持的局面,少死几个人,那些可都是同胞兄弟!但又不能太过懈怠,因为安勃尔在我们营中放了两名传令官,哼!说的好听,其实就是监视我父汗的细作!”
“哦——”李庭霄拉了个长音,懂了,“那你找本王是?”
“我父汗名义上是找你议和,实际是想合作,至于具体合作什么,他没告诉我,想请你去我们大营一叙!”接下来的话,宝绫说得宛如慷慨赴义,“你不用担心,我父汗在大营里称要跟你假意议和,等你一到就生擒,但他只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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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细作听的,不会真的抓你,你可以带上点人手去,也可以把我留在鸥城里当人质,那样父汗就会假装不敢动手抓你,还会找机会跟你谈合作的事!”
李庭霄觉得墉冬察考虑得还挺周全,也好奇他合作是究竟要做什么,在宝绫期待的目光中,他轻轻一笑:“是你们主动提出议和,总得表现出点诚意吧?”
宝绫一愣:“诚意?”
李庭霄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搓了搓:“让本王冒这么大风险去见墉冬察,总得给点好处吧?”
宝绫的樱桃小口都合不拢了,愣了半晌:“……啊?”
竟如此市侩?
她心目中,煜王高大伟岸的形象彻底崩塌。
李庭霄不管她做如何想:“不给足筹码,本王凭什么跟你去涉险,这对外说不通,你父汗那边也是,他派你来就是个败笔,明摆着告诉人有诈,不舍出点本钱,如何补救?”
宝绫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心中顿时一阵后怕:“那,那你说要什么?”
“你说安勃尔有牛羊两万,那你们部落有多少?”
“三千……”
惨烈对比下,李庭霄都不忍心了。
他把心中的价码打了几个折,说:“我要牛羊各五百,算作诚意。”
宝绫觉得他狮子大张口,但又觉得,再少好像的确拿不出手,毕竟对方一国亲王。
她一咬牙:“好,但我做不得主,得回去禀告父汗!”
“本王送你出城。”李庭霄颔首,余光捕捉到白知饮的影子遮遮掩掩地在门廊旁闪过,笑着招呼,“阿宴,备马!”
第056章
午后,天空不知不觉变得阴沉,像极了白知饮拉长的脸。
李庭霄与宝绫并马而行,而他稍稍落后大半个马身,人像是刚被从坟墓里拉出来,透着股死气。
背后的目光越来越烫人,李庭霄嘴角浮上笑意,将挨着宝绫的那侧胳膊背到身后,食指和中指各代替一个小人,指尖相触,像是亲了亲彼此,白知饮立刻抿紧唇,嘴角不断上扬出弧度。
宝绫第一次进城,看什么都新鲜,路过集市时忍不住下了马牵着走,每个摊子前面都要驻足片刻。
李庭霄也不催,陪她一道在人流中逛,遇到有跟他们打招呼的还颔首还礼。
宝绫乌溜溜的眼睛时不时转到他身上,嘀咕:“打了胜仗很神气嘛!”
李庭霄笑着看了看天色,说:“时候不早了,看样要下雨,你孤身在野外行路,还是趁天亮回去安全,这些东西下次来再看吧!”
“哦,好!”宝绫答应着,从旁边卖花样点心的摊子上每样拿了一包,装了满满一篮子,等付完钱,略带羞涩地冲李庭霄笑笑,“带回去给我父汗尝尝!”
李庭霄点头,对这粗枝大叶的草原女儿多生出几分赞赏。
一阵风刮来细细的雨丝,酥润地蒙在脸上,衣服有些发潮,却不至于被打湿。
李庭霄在旁边摊子买了两把伞,交给白知饮拿着,然后跟宝绫几乎同时翻身上马。
白知饮见怀里的伞只有两把,心头一宽。
没有宝绫的份儿,说明煜王对她没有过格的心思,自己再甩脸色,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