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喝,有毒。”
他的语气浅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之事,而温芍听清楚之后?却变了脸色,手指上?的力道也一下子?虚浮起来,眼见着汤匙便要?从手中落下砸入那半碗火腿酸笋汤之中。
斜里有一只手伸过来,牢牢地攫住了温芍的腕子?,而另一只手则在汤匙落下之前将其拿住。
目光交接在一起,温芍张了张嘴:“我……”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有人要?害顾无惑,还是在她这里的动的手,她要?怎么向?他解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并不是那么问心无愧的。
他真?的会信吗?
顾无惑放开她,温芍这才看见他拿了汤匙的手上?已经沾染了油腻,便先他一步看不下去,拿出自己的帕子?覆到?他手上?,又白着一张脸要?去拿热水热巾子?。
“你先坐下。”顾无惑轻声说完,又冲着温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温芍慢慢坐下,这时心绪也收拢了回来,她看了一眼外面,因有门窗阻隔,所以一点都看不清外面的人。
她定下心神,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是我,否则我自己方才也喝下去了。”
至于是谁,在这短短几息之间,其实温芍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范围,而此?时坐在她面前的顾无惑,想必也已经想到?了。
只是不知他有没有将她也一起算进去。
顾无惑一言不发,先是仔细把手上?的汤水擦拭干净,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温芍却并没有放下心,她忽然有些着恼起来,咬了一下下唇,蹙起眉头:“你知道什么了?”
顾无惑看着她,没有再说话?了。
半晌后?,他才说道:“你不会害我。”
他甚至知道她让麦冬准备了一些朱砂,可仍相信她不会害他。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等温芍再说话?,便提高了声音,仿佛是故意让门外的人听见似的,说道:“今日的菜不错。”
温芍手心的冷汗渐渐开始收回去,她也道:“若是不错便多进一些,否则上?了战场便是想吃也吃不到?了。”
过了方才那会儿的慌乱之后?,温芍的心中开始凄凉起来。
木桃将那道火腿酸笋汤端进来的时候,明明见到?她也在顾无惑身?边陪坐着,哪怕自己已经用过饭食了,可也难保不会再去尝一尝,木桃却并未提醒她,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暗示。
在顾无惑到?来前那么长的时间里头,没有一个人来与她说这件事。
不论今日下手的人是谁,最终肯定是受秦太后?的指使,他们信不过她,或者说秦太后?信不过她,认为她得知之后?一定会告诉顾无惑,或者想办法不让他喝下那道火腿酸笋汤。
她是秦太后?的亲女儿,若没有秦太后?的示意,他们也不敢不拿她的性命当回事。
原来只要?能除去顾无惑,她的性命又算得上?什么?
温芍想到?这里,面色越发惨白下去。
她一直知道自己对于秦太后?来说可有可无,她并不介意,当初依附于秦太后?身?边,也是因为再没有地方可去了,可她总以为母女之间应该是有一些血脉亲情的,没想到?在秦太后?的大业面前,一切都不值一提,秦太后?为了不出错漏,连那么一点点的机会都不肯给她,全让她听天?由命,不喝是她命大,喝下是她命苦。
可再细究下去,她若当真?是没有喝,只有顾无惑喝了那汤,她没有任何?准备,一旦他死?在她房里,城外数十万的将士兵马,可会放过她?
她的母亲真?的给她留后?路了吗?
温芍想得口?舌发干,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烧着,她压制不下,拿起方才倒好的那杯冷酒便灌了下去,辛辣的酒液一直从舌尖留到?喉咙里面,温芍气息一滞,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不过这短短两声咳嗽,她便咳得眼眶微红,温芍连忙用手指在眼尾一揩,没有露出什么痕迹。
这时顾无惑放下筷子?,对她道:“我用得差不多了,去里头歇一会儿。”
说罢,起身?便朝里面走去。
温芍会意,不紧不慢地先让人进来把满桌的东西?都收拾了。
木桃拿了热水进来,伸头往内室一探,没有进去只问:“王爷歇下了?”
“他有些累了,”温芍道,“你把热水放下,一会儿我给他擦脸去。”
木桃不疑有他,温芍这么说,她也就这么做了,只多问了一句:“要?不要?奴婢帮忙?”
“不用。”
仆婢们手脚利索,一时收拾完了,又乌泱泱地都出去了,温芍本来绞了热巾子?给顾无惑拿进去擦手,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整盆水都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