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的改造。陶权放慢脚步,抬头看着楼房之间缠绕的漆黑线缆,几只麻雀躲在上面清理羽毛,接着似乎察觉到他的眼神,依次跳往另一根线缆。“里面还挺热闹的。”霍湘看着围满孩子的雪糕批发店说,更远处还有街坊邻居聚在唠家常,很有市井气。话音未落,天空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打雷了。陶权猛地抬头,“我靠不是吧!”方才还湛蓝的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黑,乌云自远方急速飘来,周遭光线骤降,如同附近有数道壁垒拔地而起。下一秒,空气多出一股浑浊的石尘味,暴雨已至。“说下就下啊!”陶权郁闷地看了老天爷一眼,牵起霍湘的手赶忙往前走。雨珠落在地面,显现星星点点的痕迹,伴有狂风四起,把街上的人都吹得作鸟兽散。两人走没几步换成跑的,一路跑出社区。“这附近的店都没有屋檐,”陶权四处张望着说,“走这边。”他来不及给霍湘介绍街对面的那排高楼是后来改建的,更来不及问霍湘要不要尝尝旁边这家老字号麻辣烫,带着霍湘坑坑洼洼的人行道狂奔,穿过两条十字路口。雨势愈发滂沱,雷鸣不绝于耳。“这雨也太大了!”陶权近乎吼着。但雨声太响,霍湘压根没听见,“你说什么!”“我说我爱你!”陶权震声喊道。霍湘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差点崴到脚,他调整跑姿恢复重心,大声回道:“我也爱你!”脚边星星点点的雨迹早已汇聚成破碎的水面,流向马路的排水管道,这噼里啪啦如同放烟花的雨声里,陶权听见霍湘说我也爱你。他原地停下,愕然地看着霍湘的背影,看见雨水将霍湘的发梢打得紧贴鬓边,他们新买的白色琴箱边缘,一袋备用琴弦飞了出来。霍湘转身捡起,折返到他身前,一道凄厉的雷响在世界尽头爆开,周围一切事物浑然被乌云染成深灰色,霍湘也是深灰色。雨“别傻站着啊!淋湿了要!”霍湘大声喊道,手还抬着,几柱雨水从方形塑封袋流向手腕,再分流成网状,犹如被透明的藤蔓缠住。陶权抓起霍湘的手,藤蔓顷刻间化为无形。两人再度奔跑起来,这场末日暴雨将他们狠狠浇透。抵达躲雨处,雨声还是响得听不清人说话。霍湘凑到陶权耳边喊:“我看到前边有家旅馆!走!”这是一家陶权记忆里的旅馆,戴老花镜的大娘在大理石前台后边数账,满是磨痕的地板倒映出两人湿淋淋的身影,霍湘走了进去:“你好。”大娘抬头,摘下老花镜,“……陶皮捣蛋?哎哟亲娘诶,咋给淋湿了,没带伞啊?快进来快进来!”陶权傻呵呵一笑,“邹婶。”霍湘一脸原来你们认识的表情,也笑了,接来大娘递给的毛巾擦头。“这雨下的,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擦完陶权说。霍湘掏出身份证,“开个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想怎么回去吧。”陶权狐疑地瞄了霍湘一眼,他记得霍湘不会随身携带身份证,但也没多想,问邹婶要了间房。准备上楼时,霍湘把琴箱丢给陶权:“你先上去,我去隔壁买两套衣服。”
陶权:“邹婶,有伞不,给我对象拿一把。”旅馆属于老式格局,走廊左侧是一排临街窗户,正被狂风席卷,嘎吱嘎吱响着,浅兰色窗膜几乎要被震落。陶权走到尽头的那一间,以前学校球队偶尔会来附近的体育馆打比赛,老师叫大伙儿住一块,他总被分到这一间。时光飞逝,简陋小旅馆升级成民宿,地板多了层米色地毯,显然刚洗过,散发着洁净的洗衣粉芳香,墙上挂有一幅颜料浓重的油画,不知是哪片山野湖泊,屋里一切内饰都与从前不同。但陶权没觉得陌生,仍能从木质窗沿和沙发扶手的刮痕找到年少时的感觉。他把琴箱放在一旁,边走边把湿衣服脱掉,钻进浴室洗澡。然而出来时霍湘还没上来,又暂时没衣服穿,只能围着浴巾在房里等。雨仍在下,且比刚才更夸张,乌云几乎和楼房挨着边,世界一片灰暗,浇注的雨水使得窗外的一切都朦胧十分。陶权打开一条窗缝,滚烫的雨风霎时灌进屋子。他平躺到床,等了一会儿,霍湘来了,手里多出几个购物袋。“这民宿还婻諷挺温馨的,”霍湘扫视旅馆,脱掉衣服,说,“你试试衣服,我去洗澡。”陶权回答好,注意到霍湘把一个黑色带子拿进了浴室。半小时后。“今天好像洗得有点久?”陶权仍是围着浴巾,坐在沙发上问。“有吗?”霍湘只穿了一条短裤,赤脚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真是好大的雨啊。”陶权起身,从身后抱着霍湘:“哥……刚刚在雨里你说了句什么来着?”滚烫的风从两人肌肤划过,就连呼入的氧气都升温了不少,霍湘没回答,转头盯着陶权笑,没接话,挣脱怀抱走去床头,拧开矿泉水灌了几口,“明天就要去广州了,会不会舍不得?”“家都没了,有啥舍不得的。”陶权打趣道。霍湘顺势躺到床上,给陶权让出身位,“过来,聊个五毛的。”陶权乖乖趟过去,单手撑着脑袋,“聊五块的也行。”霍湘伸手触碰陶权的胡子,怎么感觉比早上那会儿更扎手了,他多摸了两把,“这次跟你回老家,我偷偷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任务。”“什么任务?”陶权随口问道,不让霍湘把手收回去,死活抓过来用胡子乱蹭。屋里充盈着滚烫的风,还有乌云染就的深灰色。“我想搞清楚你为什么会在没见过我的情况下爱上我。”霍湘平静地说。……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聊起这个?陶权心头涌上一阵不祥预感,脸色变得不自然。最近一直跑出去和同学玩,霍湘到底还是觉得被冷落了么……“一开始我以为跟你的童年经历有关,或者曾有过不对等的恋爱体验,”说到这里霍湘笑了笑,“结果我们出的这几趟门,完全没听到这方面的事。”陶权不答,也在笑,用胡茬摩擦霍湘的手心。“至于我想搞清楚的原因……”话没说完,霍湘忽然沉默了,看了一眼屋外的骤雨。陶权凑近些,用一个浅显的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陶权,其实我真正感受到你爱我,是在看到那本乐谱的时候,”霍湘说,“……当时我很惶恐,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所以才躲了几天。”“现在我正式给你道歉,对不起,那几天没回你的消息。”陶权愣了愣,放开霍湘的手。这么严肃的态度让他更担忧了,怀疑霍湘下一秒会说一些他无法接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