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臂,在厮杀中逐渐迷失了自我,尽管置身千万人,却孑然一身。我在最迷茫的时候,抬起头,看见的便是凤凰燃烧的身影。在这个与我无关的世界,是它一直这样陪伴着我。与我同生,与我共死。探出的掌心,终于贴在了金色的鸟喙上,隔着极近的距离,凤凰安静地垂下脑袋,它的气息犹如被点燃的木柴,散发着温暖而怪异的香,那双凝视我的眼睛也是金色的,是一团金色的,温柔的火。“算了,毕竟是早就答应好人家的,不好食言,就当是全场清场特价处理了。”“又在乱讲什么?”“哈哈,我是说——就让众生再见识一回,何为神鸟降世吧!”我迫不及待坐到凤凰背上时,它还在嘲笑我:“在外面替我招惹这些麻烦,什么大话都敢往人前放,姬湘那是好打发的吗,我若是不答应你,看你怎么收场。”“你会不答应我吗?”“……哼。”遥遥的,有呼唤声,可我和凤凰谁都没在意,它朝着朝阳一下一下有力地扇动着翅膀,这仿佛是某种威严的号召,更多的鸟鸣自四面八方而来,将那些声嘶力竭的呼唤淹没了。它自言自语般道:“我当然会答应你,我总是……要成全你的。”“——钟儿!”在听见徐英泣音的刹那间,凤凰乘着风跃下悬崖,它长长的尾羽拖曳着火星,每一点落在空中都是转瞬即逝的花,眼看着崖底的乱石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它又重新带我飞上了高空。等我在云层下努力回过头,山崖上的人影渺小不可辨,我能看见的,就只有追随在后的那些鸟儿了。群鸟已过千山。我:“……”凤凰:“又怎么了。”我:“你飞慢点我脸要被吹变形了了了了了了了了——”凤凰:“……”它飞得更快了。带着鸟群出街,岂是一般两般的耀武扬威,我起初还有兴趣猜测底下见证了这一幕的人们都在感慨些什么,可看多了他们一片片下跪磕头就没趣了,我把脑袋缩回去,趴在凤凰温暖的脊背。要不怎么说领导有排面呢,这么快的速度,再加上这么离谱的高度,居然没把我甩下去,我哀嚎了几声冷啊冷啊要被冷死之后,我发现风声居然神奇地变小了,仿佛是以凤凰为中心开了个安全结界,九万里高空跟平地似的能让我自由呼吸。性命安危得到保障,我就放心了。放心了,就能整活了。我开始给它背《逍遥游》来打发时间了。“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鹏之徒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领导你不无聊吗,你不累吗,疲劳驾驶要不得,你说句话振作振作精神啊!”“……真想把你从这里丢下去啊。”它作势偏了偏身体,但这非但吓不住我,还换来了我变本加厉的报复,我清清嗓子,得意洋洋:“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山山山山你怎么真丢啊!!!!!”
咚的一声,我落地入土了。离真入土的距离也不是很远。我爬起来,正要愤愤不平指责玄凤缺乏包容心忘了我们的阶级感情,它就施施然收了翅膀,身形也同步变小,最终它轻盈地停在了一块墓碑上。“就在这里结束吧。”它道。那是闻人钟的墓碑。玄凤带我回到了黑风岭。作者有话说:应该五六七八章内能结束吧……闻人钟的死,是我这趟旅途的,而我也将在他的墓前结束这一切。有始有终,方成轮回。我绕着墓碑转了三周,嘴里啧啧:“当初假死虽情非得已,却也为今日省了事,至少我用不着费尽心力重新刻个碑了——哎领导,您看我等会儿是怎么着,我自个儿躺进棺材,你从外面再帮我把土填上?”边嘀咕,我边想象了那场面,我双手交叠置于腹部,面色肃然,而玄凤则是叼着铲子认认真真把我埋严实,末了还要在土坡上跳两下以防诈尸。……好有冲击力的画面。我其实不太确定这回家最后的流程该怎么走,但不管主神之后要怎么安排我,我都得先让闻人钟入土为安,这既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愿望。“对了,主神是不是得给我准备一具新的身体,闻人钟不能跟我走,我自己以前那具估计早给火化了……等等,我都被火化了,突然回家去会不会吓到我爸妈,这个坑主神到底打算怎么给我圆,我不期待多高端的售后服务,但总不能一脚把我踢回去就不带管了吧……”“钟儿。”“嗯?”我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仍是背着手,研究从哪个角度挖坟更为合适,这种缺德事一回生二回熟,左右易安的坟也被我刨过了,这个空无一人的假墓破坏起来更是无压力,我心说还是得把土填得漂亮些才好,闻人钟老倒霉蛋了,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死了都不安宁,虽说墓穴哀荣都是做给活着的人看,但我还是尽可能……尽可能想让他的落幕圆满。我忽而灵机一动:“领导,我要不写封信烧给闻人钟,跟他解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他却始终不能有姓名,不能总让人家正主儿被蒙在鼓里——”“始终没有姓名的人不是闻人钟。”“……”我没有回头,顿了片刻,浑然无事般续道:“从哪里写起好呢,总不能从我上辈子开始和他讲吧,那故事未免拉得太长了——”“钟儿。”“……”“钟儿。”那呼唤我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过来吧,你不想再和我说话了吗?”我还是没有回头。我硬邦邦地说:“想啊,怎么不想,但你之后应该不会理我了吧?堂堂主神眼耳,这票干完主神不得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给你升个职加个薪吗,到时候小日子过得可美着,你还能记起我这个可有可无的同事?”“好酸的话。”“谁酸了!谁酸了谁酸了!我说的是事实!”我一怒下险些要扭身与它争个明白,转念一想这岂不是中了敌人的阴谋诡计,便咬紧了牙关不再理会它,纵使后衣领被玄凤叼着玩闹似的往后扯了扯,又扯了扯,我也站得笔直,一步不肯退。应是见我铁了心要和它犟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