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运气好过吗?望着被钳进捕兽夹的脚腕,我深深觉得自己是错怪了阿药。人家明明是要赶在我自己作死前,及时把我的腿打断啊!冰天雪地,与同伴分开,还有刺客尾随,结果自己还傻乎乎跳进陷阱,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捕兽夹质量一般,估计只用来捕狐狸兔子这类小动物,劲儿不算特别大,我发力把它扳开后,试着动了动脚,几串鲜红血珠登时滴到雪上,格外刺目,但按照痛感来看只是皮肉伤,骨头没出大问题。只是这样就该感谢老天爷厚待了,我勉强撑起身体,一瘸一拐走了两步,便啪叽一声正面扑倒在雪地里。这都什么倒霉事啊!果然还是因为姬宣太可靠,我和他呆一起就会自动退化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人,果然人还是需要一个艰苦充满挑战性的环境,才能不断提升自我的!我愤怒得直捶地,又扶着树艰难地站起身,受伤的右脚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剧痛,我那会儿被谢从雪砍断一条手,痛到麻木反而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我意识无比清醒,憋着一股劲儿齿关快咬出血,要不是场所不合时宜都要大叫出来了,姬宣说是要分头走,可他回头单独去解决追兵的可能性极高,他就等着我给他带帮手,我却在关键时刻撂挑子,这说出去都不是颜面全无夫纲不振……是要被阿药他们嘲笑整整三十年啊!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姬宣的生命安全,他作为天选之人的死劫已过,只要自己不作死余生就不会有太大的风波,可不死不意味着不受伤,我都照看他这么久了,没必要在终点前功亏一篑。千万思绪,我再次摔倒。伤口处痛觉的频率与心跳呼应,我走过的雪地蜿蜒出长长的血痕,我听不见打斗声,也无法预料姬宣那头是什么状况,唯一确定的只有受伤本身,我的身体说到底是个空壳子,一旦开始流血,那些旧伤隐患便会在内里爆发,炸得我头晕目眩,不止脚疼,连一度失去的右手也禁不住开始抽搐。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有马蹄声响起。穿过密林,踏过白雪,远远地向我奔来,我伏在一截树桩前,不断失血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的体力,但没关系,听这动静来的人应该不多,我就是断了一条腿,也能开无双把他们依次解决。声音近了,来的只有一匹马,我的对手看来就只有一个人,那事情会变得更加简单。我喘着气,握住怀中的刀鞘,那还是袁无功之前留给我防身用的,我拿它对付过言良那只白斩鸡,是时候让它再见一次血。等来人跳下马接近我的瞬间,是反击的最好时刻,我闭上眼佯装晕死,可没有脚步落在雪地的声音,只有马蹄在接近。什么,难道这种雪山还会有野马到处乱跑吗?我正想着,就感觉那畜生正低下头,呼出的热气喷在我脸上,马是草食动物,可它在冬季饿急了改食谱也有先例,别不是我装死装得太彻底,它决心好好享受这顿大自然的馈赠吧?“……”它用自己的脑袋轻轻拱了拱我,见我没反应,又舔了我的眼皮。我睁开眼时,它已在费力地试图把我叼到它背上,名贵的大宛马浑身赤红,在雪地里似一团燃烧的火,尽管我看不见它的脸,但我知道它眉心有一点漂亮的雪白。“雪儿……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原来是这样,来接应的……是绪哥他们啊……”雪面娘叫了声,载着我轻快地跑了起来,她的动作是那么灵敏轻巧,半月的足印只在雪上留下浅浅的痕迹,风也追不上她的身影。她又叫了声,提醒我抱住她,我就抱住她的脖子。否极泰来。作者有话说:
夫人救相公,老套,不行。马救相公,很好,很行。马好,人坏。荒山野岭,刺客来袭,先与可靠的同伴分散,再受伤失去行动能力,天长地久有时尽,倒霉绵绵无绝期,然峰回路转,得遇爱骑,堪称逆风翻盘,触底反弹。伏在雪面娘背上,我整个人晕乎乎的,若非还挂念着单打独斗的姬宣,早就失去意识原地开摆,我抓住雪面娘的鬃毛,喃喃道:“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我不是在做梦吗?”搁从前我表现得这么没用,早就被这位严苛的淑女教训了,但或许是思及近两年不见,雪面娘到底对我抱有两分宽容,没把我从她身上甩下去,仅仅从鼻子里高傲地哼了声。颠簸中我甚至感受不到腿伤,雪山孤寂,赤马的出现好得太不真实,我忍不住伸出手又去摸了摸雪面娘,才彻底放松四肢,任由她带着我前往不知名的方向。我长长叹出一口气。“雪儿。”她对这句呼唤的回应是跑得更快了些。等到雪面娘把我带到山脚,我从假寐中惊醒,本能要连滚带爬翻身下马,却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离我不远处炸开——“雪儿!你一个人跑进山里做什么,殿下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你背上背了个什么?你捡谁回来了?”雪面娘心满意足地叫了声,那人对着我不断流血的腿啧嘴,又绕过来想辨别我的身份,他嘀嘀咕咕:“雪儿很少这么冲动,别不是被山妖给魇住了吧?我看看……”我的面具早就遗失在了奔逃中,这会儿埋着脸,不知道是否该接着装晕,但没等我鼓起勇气抬头,那人的絮叨声便猝然停了。“…………”许久,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镇静地说:“老张,你先带这个人去包扎,其他人跟我上山,王爷大概遇到危险了。”“是!”“雪儿,你陪在他身边。”雪面娘摆了摆尾巴,没什么异议,而我就跟死尸似的趴在那里,只从发丝间用余光瞥见那说话的年轻男人,他正迟疑地朝我探出手,似乎是想试着触碰我,可那只手只是稍微抬起,就被他飞快背到身后去了。绪陵扬声道:“走!”错过相认的最佳时机,这会儿我再诈尸就不合适了,不过——想到这里是绪陵的地盘,四周都是他信赖的下属,方才还只是隐隐约约的困意瞬间就酝酿成了十分,闭上眼前,我喃声道:“绪哥……”雪面娘的步子放得又稳又轻,催眠般晃着我,我没多做挣扎便倒头睡了过去,而等再次醒来时,我听见的第一道声音依然是来自绪陵。“……幸亏出发前我拦住了徐英,没让她跟着来,不然她非得吓出个好歹!恕我失礼啊殿下,不是我说,您下次有大动作能提前先通知我一声吗?我心脏也不怎么好,经不起这么折腾啊!”姬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