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出来她只带了秋璃一人,有时秋璃顾不过来,她便亲力亲为。“你坐着,我来。”沈浩初拉住她,亲自起身招呼秦望。秦望挑了眉看秦婠酡红的脸,觉得这两人有些不对劲。一时间新碗筷上来,沈浩初给他斟酒,他饮了两口酒,想和沈浩初聊些话,却见沈浩初的注意力都在秦婠身上。秦婠伤没好,饮食仍旧清淡,一碗粳米饭,炒得绿油油的青菜,蒸的肉泥,白斩鸡,一大锅鱼汤。这个妹妹的口味秦望是了解的,她口味偏重,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她必是不爱的。果然,秦婠拿着筷有一口没一口地拨着饭,胃口并不好,眼睛直往盘里那浓油赤酱的卤猪头肉上瞥,可怜兮兮的馋样看得秦望甚是心疼,可还没替她开口求情,他就听到沈浩初的声音。“怎不吃菜?”“哦。”秦婠忙夹了一筷菜塞进嘴里。“饭装多了?”“没。”秦婠低头大口扒饭。“吃块鸡肉。”他夹起切成块的鸡腿肉,送到她碗里。“嗯。”秦婠又转而向鸡腿肉奋战。“慢些吃。”他又嫌她吃得太快。秦婠的动作立刻慢下来。秦望看得连酒都顾不上喝——虽然相认没多久,但秦婠的脾性他也多少了解,几时这么乖巧了?让吃饭就吃饭,让吃菜就吃菜,让喝汤就喝汤。这样不合口味的饭菜,若搁从前,她早就撒起娇发起小脾气了,哪能这能乖?活像旁边镇了尊大佛,压住这只孙猴子一样。秦望不信邪,逗她:“小婠儿,要不要来口酒?”说话间他嚼了块猪头肉,又饮下整杯酒,嘴里还要发出痛快的声音,如愿以偿看到秦婠馋虫大作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酒肉。“咳!”沈浩初清了清嗓。秦婠立刻收回目光:“不了,我喝汤。”秦望顿时诧异地盯着她——受了个箭伤,连性子都变了?一时间秦婠老老实实吃完饭,被秋璃扶下去休息,桌旁只剩沈浩初和秦望二人,秦望由衷佩服:“妹夫,你用了什么办法才把她管教得服服帖帖?”沈浩初哑然失笑。哪有什么办法,不过就是“卓北安”三个字。从前她就敬畏卓北安,有限的几次接触中,她在他眼皮下面都是规规矩矩的,现如今这名字余威犹存,她还没缓过劲来呢。早知道这名字管用,降得住她就好了,他也不用总是苦恼她那不安分的性子。————翌日,驿馆里的小厮跑进跑出,开始收拾行囊,预备第二天一早离开东水城回京。秦婠还是伤员,沈浩初连看着下人收拾行囊的活也不让她做,只交给秋璃去安排,秦婠百无聊赖,拿着本书坐在院里的树荫下看着。院门敞开,清风徐来,她看得昏昏欲睡。院外,秋璃将一方木匣递给何寄。“夫人说一定要交给何公子的。”见何寄不解地收下匣子,秋璃忙告退离去,也不等他打开。“啪嗒”,何寄缓缓拧开镂空雕花的木匣铜扣,打开匣子,金绒内衬之上放着小巧别致的簪子。他双眸倏尔一睁,将那根玉兔抱桃簪子拾起,紧紧攥在掌心。步伐轻挪,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小院外,从半掩的门间望去,看到树荫下的秦婠。她正弯下腰去拾地上的书,牵到背上伤口,正疼得龇牙咧嘴,满面皱容。他将簪子往衣袖里一放,扔了木匣,推门而入。秦婠见到他进来,不禁一愣,他已眼明手快地上前替她捡起了书。自从那日过后,他们没再见过面,他连一个谢字,都还没向她说过。如果安分退到“何寄哥哥”这个身份,他们还能有些许联系,那他……认了。“谢谢。”秦婠接下书,垂眸回避了他的目光。怎么能一样呢?他不是何寄啊。————书房内,沈浩初正将崔乙叫到身边问话。离京数月,京城和家中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才与秦婠相逢她便重伤,很多事她都来不及说,而他也不想拿这些事烦她,如今回京在即,沈浩初少不得把崔乙叫来问个清楚。崔乙所知之事,自然不比秦婠详细,但发生了哪些大事,他却是知道的。“夫人在应天府关了两天才被卓大人提到大理寺去,听说夫人在应天府的大牢里受了一夜站笼之刑,差一点就要遭拶指之刑,卓大人救下她时,她连路都走不了。应天府尹陆大人执意夫人有罪,卓大人与其在皇上面前争了一夜,才还了夫人清白。”崔乙将秦婠受冤屈之事说了一遍,沈浩初又问起秦婠可曾受刑,他便补充道。话听到这里,沈浩初本就冷凝的脸愈发黑沉,无法克制地将衣袖一扫,桌案角落里堆的一撂文书“哗啦”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