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在听到我提议要去看看她住的房间时,也仅仅是犹豫了下,便欣然同意。
跟从前一样,我老老实实的跟在母亲身后,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天色尚早,我们走的并不快,微风越过龙泉寺的高墙,带着北方特有的尘土气息,送来一阵阵的凉意。
“和煦哥哥,你很热吗?怎么手心里全是汗?”真儿掏出一条洁白如雪的丝帕,缓缓擦拭着我的手心。
我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
母后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看向我,“山上不比山下,到了阴凉处很快就不觉得热了。”
我微微颔首,点头称是。
在与北莽鏖战之时,往往一场大战过后,即便用“血流成河”也不足以形容战场的残酷。道听途说,难免狭隘,也只有亲眼见识过的人,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令人窒息的惨烈炼狱。哪怕当我一次又一次踏过鲜血干涸留下的纵横沟壑,闻着空气中弥留的血腥气,我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忐忑不安。
自从知道当年我被诬陷的真相以后,我便一直在想,杨水会大人说的会不会就是真的?
如果皇兄当初让人诬陷我,是怕我跟他争取皇位,那么他毒害父皇又是为了什么?明明他已经是太子了,明明这天下也迟早是他的啊!
他有必要那么着急吗?
而月桂的斋饭到现在也没有动静,更别说看到她的人影儿了。
龙泉寺本就不大,若是生火做饭,理应也能看到炊烟,然而,我一边跟着母后走一边遥遥望去,一切如常。
月桂就这样莫名奇妙的“消失”了?
她去做什么了?她能做什么?还是她意识到了什么?
正疑惑间,母后带着我和真儿已绕过龙泉寺大殿,来到了后院,想来,这里便是母后的住处。
母后轻轻推开了她卧房的门,无孔不入的阳光随即照亮了整个房间。
普通的竹床,普通的竹椅,普通的洗漱架子,干净的泥土地。
我细细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又想起曾经的凤仪宫,一句话也说不出。
修行之人都是如此清苦吗?难道不清苦便不能成为修行之人?
真儿同样诧异极了,她显然也没想到,曾经锦衣玉食的太后,现如今会住在这般简陋的地方,“太后,您就住在这里?”
“是啊”,母后笑了笑,招呼道:“你们先随便坐,我让静心去准备些饭菜。”她又看向真儿,笑着问道:“丫头也饿了吧?”
真儿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笑着点头。
母后的平易近人,却让我很不习惯。
见母后要去找月桂,我忙扶着母后坐下,蹲在她的膝盖旁边,淡淡道:“母后,你就陪儿子坐会儿吧,桂嬷嬷做事一向稳妥,这种小事她也一定想的到,估计这会儿她已经在让人做了。”
话虽如此,不过我想这顿斋饭恐怕是吃不到了。
母后突然紧紧盯着我,像是想到了什么,蹙起秀眉道:“和煦,你老实跟母后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举动在母后的眼里过于反常,她才会这样问。
“没有啊”,我故作轻松,感慨道:“只是刚才上山的时候,跟曹公公聊了些往事,那时候,父皇还在,我们一家人也都在一起,儿子在想,天底下应该再没有比一家人在一起更让人觉得开心的事了。”
真儿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角,狐疑的冲我眨了眨眼,仿佛在说,人家曹公公一句话都没说好吧?你为什么要说谎?
我赶紧瞪了她一眼。
提及父皇,母后的眼里难掩悲伤,叹息着说:“你父皇若不是旧疾复发……也不会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