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一位身着海青的比丘尼。
我认得她。
她是母后的贴身嬷嬷,唤作月桂,只不过现在的这身打扮,着实让我有些讶异,更是忽然生出一股物是人非之感。
在我的记忆里,月桂跟曹辉一样,都是宫里的老人,自打从我记事开始,她便一直跟在母后的身边。
月桂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诧异道:“贫尼静心拜见信王殿下。”
我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眼里的一丝慌乱。
相比较“静心”,我还是习惯喊她一声桂嬷嬷,“桂嬷嬷无需多礼,快起来吧”,我扶起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开门见山道:“母后她老人家在哪里?”
月桂犹豫下,还是侧过身,抬起手臂,指向不远处,“回殿下,太后正在正殿诵读经文。”
我顺着月桂所指抬眼望去,收回视线后,目光落在眼前,尽管月桂的头上戴着宽带的僧帽,但也不难看出,原本的一头青丝已然被剃地干净。
我不禁怔在原地,更不敢想象,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出了家,是不是也早已跟月桂一样。
许是真儿也看出了我的不安,她握紧我的手,目光中的担忧清晰可见。
我只苦涩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我如此想着,无奈的安慰着自己。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糟心事,但这恰恰让我能更快的释然。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随即昂首挺胸,大步踏过了门槛。
目光所致。
龙泉寺的土院子被打扫的十分干净,两边的土墙角落,种了许多竹子,奈何四季变幻,原本翠绿的竹叶也已染上了枯黄,唯余根根竹节依旧坚劲。
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父皇生前最喜爱的便是竹。
我一边和真儿朝大殿前行,一边问月桂,“桂嬷嬷,这里只有你跟母后两个人么?”
月桂停下脚步,回过身解释道:“太后喜欢清净,所以这龙泉寺里,除了每日挑水做饭的二人外,就只剩下贫尼陪着太后了。”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令我愈发不解的是,似母后那般骄傲的人,竟也能适应如此清苦平淡的日子。
“太后在这里过地好吗?”我不由地关切了句。
月桂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出家人无欲当然清闲,心宽可享安乐。”
闻听这句话,真儿仿佛豁然开朗,“原是如此。”
我挑挑眉,饶有深意的瞥了真儿一眼。
龙泉寺本就不大,约莫五十来步,一行三人已来到大殿的台阶下。
月桂止住脚步,没有随我们同行的意思,“信王殿下,太后就在里面,贫尼这就去请寺里人准备斋饭。”
虽已过了晌午,但我仍不觉得饿,我看向一旁的少女,真儿点了点头,一副期待的神色。
“那就有劳桂嬷嬷了。”
“信王殿下稍候”,说完这句,月桂躬身离开。
龙泉寺正殿的大门正敞开着。
我忽然理解了那句“近乡情更怯”的意境。就像我知道多年不见的母后就在大殿之内,近在咫尺,然而走到这里,我还是没来由的犹豫了下。
关键时刻,还是真儿拽着我的胳膊,将我一步一步拉上了台阶。
我觉得在这里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今日来见母后实属必然,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此便是为了两件很重要的事。
第一件事是想告诉母后,她的儿子即将成婚,如果可以的话,自然希望在大婚的时候,母亲能在场,毕竟,这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