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也不想的回答:“你们的年会是领域的顶会之一,日程和嘉宾我当然会留意。”
我轻轻“哦”了一声,还真是一贯的滴水不漏。我抬腕看了下时间,问:“您饿么,我去把早餐拿过来。”
“周惜!”他在身后唤住我,语气很重,“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回过身,慢而清晰的说:“老师,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直到痊愈。如果……我也会陪你一直到最后。”
他紧蹙了眉头,用严厉的目光审视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觉得这样有什么意义?你把工作丢下,是不识大体,你把妈妈和爱人丢下,更是任性胡闹。周惜,你不是孩子了,做事情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冲动鲁莽?看看你左手上的戒指,你既然戴上了,就要对它另一半的主人承担起陪伴和爱护的责任,你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谁?”
我竖起左手看了看,笑了下道:“您放心,我很爱这另一只戒指的主人,我们之间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出去了,您好好休息。”
“周惜!”他怒道,“你能不能理智一点!昨天在校门口你亲口说过什么?你说你往后不会再来打扰我,你现在就是在打扰我!过去的事既然觉得尴尬就忘掉吧。如果你觉得昨天说错了话对我有愧,那么我们不见面也仍然可以做师生。我不需要你在这里,你在给我添麻烦,我不需要你陪我,你应该回去,回到自己应有的生活里去,照顾好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家庭……”
“老师……”我低哑而压抑的唤了一声,“我把饺子扔掉了。”
他没听清,截住说到一半的话,“你说什么?”
我深吸了口气,猛地转过身,居高临下,我死死的盯住他的眼睛,大声说:“你冰箱里留下的最后两粒饺子,这么多年了,就算放在冷冻柜里,也早坏了,你既然知道是我亲手包的,为什么不早点吃完!还有我的指纹,你既然不想让我去你家,干什么还留着!那只向日葵的杯子,不知道是谁送的,你之前搁置在柜子上从来没用过,为什么现在天天放在餐桌上!还有保温杯和家居服……老师,你不觉得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
他沉着脸看着我,表情竟然纹丝不动:“你去了我家?”
真是掩饰情绪的高手,难怪这么多年来我明明真真切切感受到,却也从来不敢产生一丝怀疑。
我捏紧了拳,用尽全力压下心头的怒海狂澜。在他面前,崩溃怒吼没有用,只会让他觉得是又一次任性执拗的哭闹,是幼稚的小孩在冲动的犯错误。
“是。”我放低声音说,“我去了你家,未经许可请见谅,但是你留着这些东西……”
他挥了下手,冷淡的打断我:“不过是些旧物罢了,你也说过我很念旧。”
我从口袋中掏出一件东西举到他面前:“那么这只表呢?为什么跟你送我的一模一样?我记得你当时说是别人送你的,难道他送了一对么?”他张嘴要说什么,我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抢着继续道:“老师,你既然不打算戴你的那一只,当初又为什么要买?你说你不需要我陪你,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又让这些东西陪着你!”
他的表情僵住了,也只是一瞬,很快恢复镇定,依旧直视着我的眼睛,沉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裴尧!”我终于还是吼了出来,心口满溢的感情泛滥成泪水夺眶而出,“我们认识快九年了,事到如今,你能给我一句真话吗!”
怒吼震碎了彼此间的空气,余波回荡,久久未歇。
也许是看到我又在他面前落泪了,那固若金汤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木着脸怔了片刻,收回与我对视的目光。
良久,他微微偏头,看向病房窗外渐明的天色,很轻的叹了口气道:“这些都是我的私事,即便是你,也无权过问吧。”
泪水从我的脸颊滑到唇角,我也用了极轻的声音:“老师,算上这一次的话,我的那个问题你已经回答了三遍了。然而每一遍都是谎言。我一度怀疑是自己自作多情,却原来并不是。你把我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到如今只用一句私事就想把一切了结,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很过分么?”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转回头,重新对上我带泪的目光,眼神温和了许多:“周惜,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你小,又是个特别实心眼的孩子,认准的事就不肯转弯。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你肯定就走不出来了。但事实上你跟我是不一样的,本就不是这条路上的人。”